天黑了，婆婆该休息了。
为了我们，婆婆一生勤勤恳恳，善良敦厚。
听长辈们说，婆婆年轻时胖嘟嘟的，乡里乡外人送外号“贰吨半”。童年记忆中的你，一直是个热情好客的人，那时候的婆婆胖乎乎，但是很健康...
童年的记忆关于婆婆爷爷的，多过于爸爸妈妈。我是婆婆带大的，小时候跟着婆婆和爷爷住在一个叫板桥乡的地方，那里有绿色的山，青色的水，那里的人如山水般清澈、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点点得长大。
婆婆和爷爷经营着一家包子铺，每逢场的前一天晚上，爷爷都会活一大盆面。面、水的温度，爷爷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当场天的凌晨5点过，月亮还挂在树梢，婆婆和爷爷就要起床忙活，一个擀面一个包包子。婆婆做的包子总是个头大馅儿还多，爷爷活的面搭配上婆婆调的包子馅，再经过婆婆的巧手捏出来的包子，现在只能是封存在我记忆里的绝版艺术品了。
婆婆偶尔也会教我包包子，手笨的我总是包得要露馅，还好她包饺子的手艺，我还是学了三分，现在也会给儿子包一包，慢慢得他也学会了。我爱吃馒头，小时候你会专门给我做老面馒头，个头非常大。别人叫那种大大的老面馒头“马脚杆”，你的“马脚杆”从不对外卖，都是给我做的，到现在我还特别馋自己家蒸老面馒头，我想我应该是在寻找童年里“马脚杆”的味道吧！
婆婆和爷爷的包子铺不仅有包子稀饭，还有面条、凉粉、抄手、饺子。这几样吃食里面总是少不了红油，爷爷炼的红油，每每回忆一下，记忆里的味道都还能刺激到我的味蕾...那种味道只能存在记忆里了！写完作业我最乐意帮婆婆做的事就是搅凉粉，婆婆说：“熬凉粉的时候要顺着一个方向搅，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不劲道，太慢会糊锅”。婆婆熬制的凉粉QQ弹弹，记忆里一直都有一个画面：放凉后的凉粉，她会切一条，甩两下，如果没有断，她会很满意的说，凉粉很成功。
童年跟婆婆和爷爷生活的老房子的样子，还清晰得就像在眼前一样：临街的窗户是一块一块的木板，当场天爷爷会把木板一块一块的取下来，大门是那种很老式的木门，门框上下有一个凹槽，大木门上下有凸出的部分，刚好卡在门框边的凹槽里，门口石头砌的台阶上也有一排凹槽，那是屋檐流下的雨水和时间一起凝结的杰作...二楼上有间小阁楼，阁楼里有几张床，偶尔会住下陌生的旅人，小时候在阁楼里和堂妹说了不少的悄悄话，不知她是否还记得...板桥乡我有20多年没回去看看了，童年最爱的小河沟不知道是否还在...
记忆里的爷爷每顿饭都要喝点小酒儿，下酒总是少不了一把生花生米，但是爷爷最爱的下酒菜，是婆婆给他做的香煎豆腐，婆婆会把新鲜的老豆腐切成三角形的块状，然后下锅煎至两面微泛金黄，装盘后撒一小撮葱花。好多年没有回去了，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吃饭没有喝小酒的习惯了...
小时候我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一间屋，婆婆就在她们的床脚横着放了一张小床，我睡小床，年幼的弟弟跟着婆婆爷爷睡大床，在不上学也不逢场的慵懒清晨，祖孙四人就耐在床上话家常，婆婆也是在那些碎碎念的清晨教会了年幼的弟弟数数和她们那个年代的儿歌...
爷爷年轻时候的职业，放在现在来说叫托尼老师，在现在来看也是一份相当时尚的行当呢！我的时尚天分，有四分之一来自爷爷呢！爷爷带过很多学理发的徒弟，也是桃李满天下的！我小时候的发型都是爷爷给承包了的，后来慢慢长大，开始嫌弃爷爷的手艺了...记忆里爷爷给客人剪头发的样子还清晰如昨天，客人走后我总是会很勤快得帮他打扫地上的碎发...他的工作室在现在看来蛮简陋的，一面镜子、一张摆满各式剪刀梳子的桌子、一个放盆子的架子、一个为客人清洗碎发的打水盆子，还有一个木头做的可以360度转动的椅子。
在板桥乡的那间屋子里，我还能回忆起好多好多关于婆婆和爷爷的往事...反而是你和爷爷搬去新政后，我没有那么多的记忆了，也是因为我读书成家离你们越来越远，见你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记忆里的爷爷，满头银发面色红润脸上总是带着笑，见到小辈嘴里全是吉祥话。小的时候总是你照顾着爷爷，后来你患了糖尿病，身体渐渐不好了，就是爷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你，再后来你忘记了很多的事，会忘记了孙子孙女，甚至有时候会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唯一清晰记得的就是爷爷...
摄于2019年爷爷83岁生日
2022年4月8日的早上8点，婆婆离开了我们，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殡仪馆里，工作人员从一个大抽屉里，拉出来一个装在袋子里的遗体，刚打开袋子的时候，她的头发被弄乱了，工作人员整理好头发，给她戴好帽子，用一只手托着她的脸说“快看哇！这就是你婆婆”。“婆婆”两个字梗在我的喉咙里还没喊出来，我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抽泣，想上前一步看清一点，被幺妈拉住胳膊说别把“眼泪滴在她身上了”。我的哭声也惹哭了一旁的幺爸幺妈，她满脸宁静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工作人员说婆婆应的没痛苦，遗容难得的好看，也在一旁劝我们别太难过，年纪大了安详的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记忆里婆婆和爷爷总是为鸡毛蒜皮的事拌嘴，小时候觉得是她们感情不好，现在才知道那是她们相爱的方式，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过来，老俩口早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婆婆病重没几天，一向身体很好的爷爷也病倒了，她离开的事我们都瞒着爷爷，但是爷爷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头一天还能吃能下床的他，你离开后他就卧床不起了。不想吃饭，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现在爷爷还在医院躺着，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婆婆天黑了，爷爷担心你会迷路，偶有力气的时候还会望着木门，久久得坐在那里等你回来...
婆婆
天黑了，你是不是担心爷爷也会迷路。
婆婆
你是不是想说：天黑了，谁能拉着太阳不让它下山？你就得躺下。不怕，多黑的天到头了也得亮。
橙橙写于辗转反侧睡不着的2022年4月11日凌晨
今天是婆婆安葬的日子，我没有去送她最后一程，也许潜意识里在逃避要跟她告别这件事，觉得记忆里没有告别，她就还没走，只是睡着了，安静的睡着了...
很开心的是，爷爷这几天气色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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