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跃

     

最后一跃

 

              一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池塘，岸边长满灌木，还有几株柳树，夏天，有几根枝条会垂到水面。水底长满金鱼藻，懒洋洋地晃荡。

三只虾住在这个池塘里，他们从卵开始就住在这了，每天在水草中间闲逛、觅食，除了蜕皮时要留意青鱂的攻击，其他的日子都是平淡的，平淡到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活了多久，直到有一天——

他们突然发现很多鱼，还有很多虾向他们聚拢，越来越拥挤，而且不断上升。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渔网，但当他们离开水的一瞬间，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窒息。

他们看到身边的邻居都在疯狂地跳，想逃离莫名其妙降临的地狱。他们也跳，直到精疲力尽。这时又是一阵天翻地覆，他们被一阵巨大的力量抖落出来，重重摔在其他鱼虾的身上。渔夫正在收拾网具，急着去赶早上的市集，趁新鲜卖个好价。

缺氧让这些可怜的家伙昏昏欲睡，刚才拼命的挣扎更是耗尽了他们的力气。鱼篓里渐渐安静了，俘虏们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有一只虾不想这么结束，他慢慢收紧身体，再紧一点——

                      二

盖子再一次打开时，两只虾听到了从没听到过的噪声，是大群不知名野兽的吼声。是的，就在他们眼前，只有两对足，没有壳，没有须，也没有鳃，不生活在水里的怪物，围着他们，彼此嘶叫。

这真是到了地狱，一只虾想。他后悔刚才自己没有朋友那样果断，如果咬牙试一下，说不定能逃过一劫，现在没准在水草里啃泥呢。

这时，他看到一只怪物伸出五个分叉的鳌足，向他抓来。

不能再犹豫了！他也像他那位幸运的朋友一样，猛然舒展开身体，腾空而起——

                  三

最后一只虾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朋友做了什么，就再次陷入了黑暗，晃动中不断有东西碰到他。他没心思去想那两位朋友，因为身边的情况足以让他崩溃——

他身边的鱼虾都死了，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和他们一样，变得僵硬，没有知觉。是的，不远了。黑暗消失了，周围又亮了起来，可是他的眼前却渐渐模糊，也许我在死前，也应该努力地弹跳一次，不管落到哪，就这样，啪——

           四

一个普通的小池塘里，一只虾在金鱼藻根部梳理着胡须，池塘的居民昨天经历了一场灭顶之灾，他的两个朋友现在都不知去向，而他拼命跳回了池塘，救了自己一命。

嘈杂的市场，地面覆盖着腥臭的黑色泥浆，两块水泥砖的夹缝里，一只虾望着天空，他的身体是美丽的橘红色。他昨天跳出了竹篓，落进这个狭窄的缝隙。他安全了，怪物的五爪鳌足伸不进来，可是这里也没有水，至少在他死之前还没有。

柔和的灯光下，男人把目光从水族箱移开，“昨天要不是它跳了一下，还真没发现它还活着。正好，养着给儿子当宠物吧。”

最后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