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粮食是按斤供应的,成人和孩子的不同男人和女人的也不同,记忆中我貌似也在某天计算过我当天吃的过量了没有?所以,喂一头猪也是一件大事情,勤劳的爷爷会在有野菜的季节给猪和鸡挖好多野菜,再拌点干的饲料了玉米面了的,又环保又省钱,入秋后,猪长得条儿顺腰儿圆,而鸡则下起了很大很大的红皮鸡蛋,一个有二两重呢。天一上冻,将近腊月,四邻五舍都开始计划杀猪的日子了,那时候的邻居关系是极好的,相互之间勤走动, 大事小情都相互帮忙,绝对比远亲亲好多了。不像现在,住一个单元,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姓氏名谁,几年都不说一句话。计划好的日子里,杀猪那天,我们要早早的起床,母亲和邻家阿姨准备烧好多开水,退猪毛用的,孩子们则等着吃肉。我的那一天,剧情跌宕起伏,每每看着猪挨了刀子流着血,四五个人压在它身上,它痛苦的结束一生,我便每每都痛哭流涕,悲伤不已,而那种悲伤又通常会在香喷喷的杀猪菜端上桌而开始转变了,真正吃过一碗杀猪菜以后,这种悲伤就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难道吃货的感情会在美食的诱惑下那么不堪一击吗?反正这头一百六七十斤的猪便是一家人一年的全部油水了。爷爷每顿都给定了量,他常说:“吃不穷喝不穷,计划不到一辈子穷”。所以,虽然是一头小猪,但也够我们年头吃到年尾了。
杀完猪后,父亲会在腊月二十三之前把猪的头蹄下水都卤煮好,就这些现在人们不怎么吃的东西,在当时却是隔些时日才能享受的美味,通常母亲会在头蹄肉上加些葱蒜醋等调味料,上笼屉一蒸,满屋都是那种美美的滋味了。当然空气中弥漫的除了美味年味还有幸福的味道,有时父母也会小酌一番,酒入口时偶尔会吧咂一下嘴,那时我感觉酒一定是个美味的东西。(但后来一次实践证明,我被我的天真打败了。)
一个腊月都是忙碌的,母亲会蒸糕炸糕,发面蒸馒头,会炸麻花炸大豆瓣瓣,这些都是一年也吃不到的稀罕货。 而那些炼完油的猪油索索也变成了美味的大包子,放在凉房里,可以吃好久好久。
写到这里,我突然临时想写写我家的凉房。
我家的凉房是一排南房,记忆中冬天那里最冷,像一个天然的大冷库,所有需要冷冻的东西都有序的放进去,一般我不爱在母亲做饭尤其是做晚饭时被临时指派跑出去取放东西,第一黑咕隆咚挺怕人,第二感觉进去以后最冻手脚。不过这种局面会在父母采办好年货以后就发生了转变,那里有喔喔佳佳奶糖,有画着大虾的老北京酥糖,有高粱饴还有花生黑枣柿饼子之类的好吃的,它们在诱惑着我,在召唤者我,每每进去后我凭借着天生的吃货的灵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准确地找到它们的栖身之所,在临出门时会顺手牵糖牵花生牵等等之类的好吃的,而这些东西,哥哥和弟弟找不着。母亲会责备我嘴馋,而父亲则骄傲的对母亲说那是他姑娘聪明。每每年货在来不及上桌前,就被我在凉房里伏击解决掉一部分了。
言归正传吧,腊月置办年货时,我一直屁颠屁颠的跟着父母亲,而哥哥和弟弟则把男孩子的游戏玩的很嗨皮,有时会笑的惊天动地的,我和他们玩不在一起,说实话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过跟着父母很开心,学者母亲的手艺,听父亲给我讲各种故事讲他们的往事他们的童年,那时候,他们最忙也最和谐幸福。给父母打下手帮厨,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是得了好多好处的,比如父亲会从刚炖熟的某种肉上给我割一块最好吃的喂到我的嘴里,并会有条有理有根有据的讲出关于这块肉有多美味的典故来,说心里话,我没品味出父亲故事中的肉和我口中的肉的区别,但那一个个故事却总让我口水流下三千尺了。大约我吃出了肉的文化味儿了吧?而彼时,我却记住了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很多发生在父母身上的往事以及和父母一起置办年货是的种种温馨与快乐的场景,所以至今,我还是喜欢迷恋厨房里那种雾腾腾的水蒸气所笼罩的橘黄色的灯光,那是一种温暖,一种回忆也是一种深深的向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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