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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8)

爷爷奶奶(8)

作者: 一文君 | 来源:发表于2016-09-14 14:04 被阅读0次

    他于早上下了绿皮火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死死地捂住嘴,一直到有位警察同志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才站起身脸色铁青地摇了摇头,爷爷说饿的时候连痰都得咽下去,这是保命的法宝,虽然我也不明白人饿了会不会有痰。

    当天下午的时候,他就找到了老乡,一同招工前来的有八九个人,他们已经在一处招待所住好,那处招待所挨着一个广场,傍晚的时候广场上排起了长龙,老乡们都问我爷爷它们在干嘛,爷爷很有见地的说道,这叫电影儿,老家王二蛋子的皮影见过没,这里面也差不多,用电带动齿轮,齿轮上有皮影,直溜溜地就转起来了。

    下午的时候,那个穿着整齐的蓝布工装的人来了,当初就是他去县里招的工,爷爷上去递烟被他推了回来,他把爷爷的介绍信揣进兜子里,让人下去汽车上搬东西,他们下去一看是衣服,顿时开心坏了。那人讲了两句工厂对于党和国家的意义,打眼感觉爷爷还不错就跟爷爷说,有什么事到一楼找前台,他能帮你们解决。

    爷爷顿时感觉工厂很不错,他送那个人出门,出了招待所的大门,外面已经下起了白毛毛的小雪,爷爷裹了裹身上的破皮袄,那人回头问了一句想家了吧,爷爷照实点点头,那人拍了拍爷爷的肩膀给了他一根烟,回头看见挤挤挨挨的那队儿人,指着那个电影院说晚上带你们看电影儿去。

    爷爷局促地站在窗口问那个带着红军帽儿的姑娘怎么买票的时候,老爷爷气的差点带着一把大铁枪出门弄死我爷爷,奶奶被老爷爷牵驴车娶回家,道儿上逢人便说儿子去太原拉货,把电扇和毛子产的缝衣裳机子拉回家,人都点点头给新人让开大道,到了村口那条桥口遇见那个和爷爷相过一次亲的女子,那人好不巧地坐在驴车上也要过河,女子薄唇而艳,眉毛高挑,比上了新娘妆的奶奶要俊,当初爷爷跟她说出了供养老人,其他都依你。女子说只要是能分家过,天南海北吃糠咽菜我都跟着你。

    老爷爷打眼儿就瞧不上那个女子,唆使着驴趟过去,我二爷爷在后面拿起一挂鞭炮点着丢在村口,噼里啪啦中听见女子轻薄的语气,儿子不来牵驴叫爹来,还真是一嫁嫁给三个男人。

    老爷爷吐了一口痰正好吐在他驴车辕子上,她那赶车的把式是个老头,知道新人车架不能冲撞,拽着缰绳往后推了一步,二爷爷又放了一挂炮,老爷爷吆喝一声,新人到了。老奶奶被姑奶奶架着从桥的的那一头用力应和了一声,村里人差不多来了个遍,奶奶叫老爷爷停下车,老爷爷拽了拽自己的红腰带,姑娘瞧好吧,咱们进村。

    奶奶跳下车,老爷爷心里直打鼓,桥的那一头顿时安静了下来,奶奶一把抓住爷爷的缰绳,“爹,你上车,俺自己进。”

    老爷爷坐在车上顿时想起了多少年前那一幕,他吆喝一声,二娃,炮别留着。我二爷爷吹了吹自己手上的香说您瞧好吧。

    那年老爷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孬种,自小没过书,老老爷爷喜欢舞弄刀枪,就给他寻了一个师傅,花钱打了一杆大铁枪,重三十四斤,又花大价钱在县里买了大清朝举人先生用过的一根九节鞭,那人买前特地嘱咐老老爷爷说:“先拿绳子练,弄的好就练鞭,不行把鞭子送回来,钱我一分不少地推给你。”

    老爷爷第一眼看见这两个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心安定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像那天那么安静过,比在先生的书塾里要安静的多,后来他选了枪,张三爷的那杆长枪一竖,可是吓跑了十万曹兵。

    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老爷爷不识五谷之术,不识孔孟之理,年前一次打麦子的时候一人一杠子挑起两百斤的谷子,老奶奶那时去场院里送水,问身边一起来的嫂子说,那是人还是牲口啊!

    她嫂子惦着小脚说,男人啊,都是牲口。老奶奶脸上一红,被老爷爷看见了,老爷爷说那红的像霞,就像前夕一川流云二十里的红,三个月后他老丈人家来了一个媒婆提亲,媒婆是我家亲戚,满嘴花枝乱坠,生把我老爷爷说成文武全才,他老丈人也不好糊弄,让人给了另一个媒人点儿礼,帮着打听打听。

    可惜天下媒婆是一家,我家老老爷爷早就派人往她村里送了点礼,谁也不好驳了谁的面子,媒婆愣是云里雾里没说出个三二五九来,他老丈母娘看着家里米缸见底,催促着着应了下来,老爷爷娶妻那天,他老丈人一眼就看出来那后生就是烧了自家先生的胡子的那个孬种,他给边儿上的本家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摸了摸落地的彩礼,摇了摇头,气的他老丈人转身甩了甩袖子就进了屋,老老爷爷在家里听人报信儿之后,要了把兄弟的马来到了老奶奶家门口,看见老爷爷低头站在大门口不敢出声,气得我老老爷爷一鞭子打花了他的脸,“孬种,这么多年的武你练到狗身上去了,你就是个种地的料。”

    他叫人翻进去打开门,自己朗声报了个名号,老爷爷的老丈人出来捏着鼻子回礼,老老爷爷亲自牵驴,谁也没敢拦着。

    时光如流水,桥头换新人,当晚奶奶一个人睡在土房里,老奶奶当晚从门缝里递进去一双鞋,说,睡不着就纳鞋。奶奶觉得有些委屈就没接,老奶奶把鞋放在门槛上左右摇摆着身子回到西房屋,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句,“娘们啊,哪能不为男人受点委屈,这就是过日子的理儿。”

    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雪,大雪从天而来,横亘南北,从城市一头到另一头,灌巷穿街走行落竖,尘世淹没在雪里。

    爷爷在这场雪里想起了自己低压的房子,一般这个时候老奶奶把人都聚在自家西房里,点着炕围着人讲起自家小时候的故事,从西河沟里勾脸儿土匪的刀子李,到大明朝自家祖上出了的小差官,一人坐朝廷的班,家里兴了十几代。

    他总觉得回头还能看见自家的房子,上面有一缕朝圣的烟火。

    这里还有一个年,雪给小旅馆添加了家的味道,年轻人开始谈论十几天前看过的电影,虽然他们也没看懂那张画儿上的意思,可是他们开始兴致勃勃地反反复复地挑起那个话题,还有那个卖票的姐姐说话的音节,“同志,你好。”同来的老韩拉长声音模仿那个小贩喊道,花生饮料汽水儿。

    爷爷眼睛落在门外,看见围着红毛巾的女子匆匆而过,不一会儿又过去一个男人,奶奶在山西时嘱咐爷爷,但凡看女人时都得看成俺的样子,爷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奶奶笑呵呵地说,俺也不亏你,但是遇见事儿,俺都想着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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