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从公司领回过年几大件，馒头，包子，猪肉方，小酥肉，鱼，烧鸡。老公为弥补昨晚醉酒，自己亲自下厨，收拾刚拎回的东西，从包里转移到碗中，收拾猪肉方时，老公随口说一声，“如果咱爸在，看见这就高兴坏了。”客厅里的我没有回声，我何尝不知道父亲最喜欢吃什么。“煮萝卜干啥？”“咱爸不是就喜欢这样煮熟了吃吗？这样挺好吃的。”我又一次沉默。每每走在曾和父亲一起走过的路，总是泪眼婆娑，父亲的身影和声音挥之不去，和我如影随形。一直想把深深的思念留在笔端，笨拙的我总是写不好，提了放下，再提起再放下，就这样反复多次，才有了下文。
父亲没有享过什么福，年少时30，40年代，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物资匮乏，听奶奶说爷爷又是一个老实巴交，人见人欺的人，家里能吃糠咽菜活下来就不错了，没有机会，更没有多余的钱让父亲上学，肩膀能担起扁担时就拦下了家里的一切生计，由于缺吃少穿，年少营养不良，父亲长的瘦小低矮。父亲约20岁时，就连无能的爷爷也去世了，留下年幼的姑姑，叔叔，父亲彻底没有了依靠，他接替爷爷担起父亲的角色，给小叔盖房、娶妻，给小弟弟过九；接替爷爷担起儿子的角色，养活曾祖父一家，为曾祖父们养老送终。为了一大家几代人的生活，为了能胜任肩上的责任，父亲结婚不久就外出打工，那是58年大炼钢铁时代。工厂发的微博补助不舍得吃，不舍得用，托人捎回家，为能多挣些收入，为能节省开支，很少回家。
从 我记事起，感觉父亲伟岸高大，每次从很远的城市用脚丈量着土地到家时，我都欣喜若狂，他总是用手帕带回花生之类小吃食小物件，我和奶奶、侄女还有小叔家弟弟一块分享，从没见特别喜欢吃花生的父亲拿一颗花生。小时候我和父亲分多聚少，只要父亲在家，我感觉浑身都是力气，浑身都有了胆量，和哥哥们拌嘴我总是最占优势。偶有去世的人三天掂汤，只要父亲在家碰上总会帮我在外面要一、两个饺子，然后回家抱起睡梦中的我去外面吃，我印象中胜似过节一样美味，有时甚至傻傻的盼望着能天天这样。
我是家里老小，在我上初中时，父亲从城里退休回家，能天天陪我们了，我是真高兴，父亲背井离乡到城里，又从城里回到农村，帮着母亲打理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可能是我记忆太差，印象中父亲没有年轻过，稀少的头发，瘦弱的身躯，偶有点驼背。80年代了，但地里的收成也不是太好，勉强能维持生活，若果有比如上学这类多余开支，家里伙计就接不上茬了，父亲为了能忙完地里农活，不知道父亲从哪借的钱买了一头牛，父母亲还用手工从坑里拉土给牛垛起了一个泥屋，为照看好家里唯一值钱的物件，从此父亲就陪它睡到了泥屋里。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季，父亲总照看着它。在父亲的日夜照料下，母牛也挣气，下了崽，等把崽养大点卖了钱贴补家用。我不明白父亲退休了为什么一点养老金都没有，后来才明白是为让小哥哥接班，父亲提前离开了岗位。我只知道自己上学的费用总是很紧吧，高中时，父亲要么背着少半袋黄豆卖掉换点钱给我当生活费；要么卖掉留作口粮的玉米或者小麦，借邻居家的来糊口，明年收获了再还，可以说是寅吃牟粮；有一次我借邻居家自行车拖着母亲刚从地里摘的棉花来老城换钱，那是打算冬季为我们做棉衣用的，我拿着换来的10几块钱踏上了求学之路。因为贫穷，买不起自行车，父亲也就没学会骑车。高四时，父亲从老家来看我，当时同学告诉我，“你爷爷来看你了。”父亲当时确实比我同龄人父亲憔悴的多。他步行，怀揣一双母亲刚做好的新鞋给我送来。年少时爱慕虚荣，看见父亲破衣烂衫，拎着不起眼的东西，匆匆和父亲说几句话就让他离开了，父亲吃没吃午饭都没有问一句。现在回忆起来，真愧疚于父亲。每每从学校回家，父亲总尽可能给准备好吃的，也算是给自己开开荤，花几块钱从别人承包的坑里捞一条鱼炖鱼汤或者家里养的鸡留出几个鸡蛋炒一碗。我们围着饭碗蹲在一起那是最幸福的时刻。
大学毕业了，有对象了，结婚了，父母责任和义务总算完了，由于我们的需要，父母离开了心爱的土地，随我们进了城。但他从未停歇，帮我们养孩子带孩子，每天的一日三餐父母亲全部包揽，冬日的早晨天明的晚，每次都是父母亲喊我们吃早饭，等我们起来时，饭菜已经不热不凉，每次都是匆匆吃完后推饭碗就离开，留下一桌凌乱待洗的碗筷和还在酣睡的孩子。那样的日子持续了近20年。我们没有感觉自己长大，也没有感觉父母在一天天变老。父母随我们一块漂泊，儿子上初中了我们在市里租房子住，父母就陪伴儿子读书。一直到儿子上高中住校，我们返回了老城，父母随小哥哥去静和苑住了，此时的父母已经年过八旬，但父母亲仍不辍劳作，怕哥哥吵，爱面子，就偷偷捡拾废品去卖，说是拾的钱。我明白父亲内心，年少时穷怕了，尽管现在生活不再那么拮据，他也要拼命往前跑，和生活争高低。他的倔犟成就了平凡人挺辉煌的一生，也正是倔犟断送了亲爱父亲的命，为了一点点废品，忘记了自己年事已高，忘记了自己患有心脏病。2018年农历低11月28日，低温加上穿着单薄，父亲突发心梗，再也没能回到我们身边。留给我们的永远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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