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怡和婆婆大吵一顿后的第二天,找了房产中介看房。
她决定买好房子,自己搬出去住,至于老公,将他还给他妈,这样,应该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周怡和婆婆积怨已达十年之久。可以说,从一胎儿子出生,婆婆过来同住,帮忙带孙子那刻起,家里就充满各式不和谐的声音。
68岁的婆婆是个农村小老太,年轻时吃了很多苦。周怡老公邵伟杰十岁时就失去了父亲——因病去世,他和两个妹妹就靠守寡的母亲拉扯,一直供到大学毕业。
作为母亲,她让人心生敬意,在家里,她既是妈也是爸,一个顶俩,不是一句不容易就能概括的!
但她长期在苦日子中浸染,自我保护意识极强,总感觉别人看不起他们孤儿寡母,或对他们不怀好意,这些种种,造成了她既善良又尖酸刻薄的品性。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她这类的。
比如她常常有意无意地揶揄周怡:“看你研究生毕业,还不是赚得没我家伟杰多。”
“(某次周怡忘记买了她指定要的一双鞋)你是故意的吧?就是怕花钱。早说嘛,我给你就是。我难道还讹你一双鞋钱?”
……
周怡自觉涵养不错,能忍就忍,不能忍就去找老公倾诉。
邵伟杰自然深知自己老妈的脾性,大多时候都能宽慰她,同时也一再告诉她:“千万别跟我妈吵,她老人家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享点福,你就别太计较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道理周怡也都懂,但当那些话真如刀子般捅向她的时候,她仍然是发疯般地想要反击。
就像昨天。
说起来,她们吵架的理由实在不值一提。周怡趁周末,带儿子和女儿回娘家家玩了两天,周日下午,丈夫邵伟杰接他们回家。
快到家时,周怡看天色尚早 ,想着要给女儿买双鞋子。于是,一家四口便愉快地逛了趟超市。
回到家,婆婆正在厨房准备做晚饭,周怡没多想,径直回房。
但不一会,房外传来婆婆骂女儿茜茜的声音。原来是茜茜看到奶奶做了她最爱吃的香芋蒸排骨,一时嘴馋,手没洗就抓了一块往嘴里塞。
本来小孩有不好行为,长辈斥责几句也没什么。问题是婆婆骂人的语气和内容,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
她骂的是:“也不知去了哪里,被谁教的,才两天就变了个人,啥都不懂了。你说说,手要不要洗,回来叫奶奶了没?”
类似的话,周怡听过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憋屈得胸口发疼。
她本想忍下来的,无奈婆婆接下来的一番操作让她忍无可忍。
茜茜被奶奶骂了,乖乖去洗手,出来后被奶奶拉过一边,得意地问:“看,家里有好吃的,等下奶奶给你买玩具,茜茜说在外婆家好还是家里好?”
周怡忍无可忍,奔出来对婆婆说:“妈,你别这样对孩子说话,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婆婆一听不乐意了,眼角一撇,说:“我怎么说话了?哦,也是啊,我这没年过几年书的老太婆哪比得上那些研究生博士生……”
周怡感到脑仁发疼,沟通这种事,放在她和婆婆身上,不但失效,还随时把她往大坑里拉推。
但让她憋着忍着则更要她的命。于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双方都当自己是最有理最委屈的那个,将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像石子那样砸向对方。
结果难分胜负,但都气得脑袋冒烟,于周怡来说,还伴随着深深的挫败感。
没劲。没意思。
这十年来她的生活,几个字,一言而概之。
自从婆婆闯入她的生活里,她从没轻松过,只要一想到每天都要面对婆婆,就堵心堵肺,神经线就像即将开弓的弦,绷得紧紧的。
一想到还要与婆婆生活不知多少年,5年?10年?30年?
她顿时感到生活没甚意思!尤其是婆婆那句挑衅的话:“你甩不掉我的,你一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她开始对这个女人衍生出一种恨意,她的生活被毁了。
那刻,周怡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也不顾了,离开才是正确的!
于是,她联系了房产中介。
02、
周怡在现住小区及周边两个小区都看了房,一下子看中了隔壁小区的一个小三房户型。
看房的快乐暂时消弭掉她的阴郁心情。
冷静下来,周怡决定跟邵伟杰坦诚地谈一谈。毕竟,她除了是人家媳妇,也是妻子,母亲。后面两个身份,注定她没有潇洒的能力。
果然,邵伟杰强烈反对她的决定。他的理由是:周怡一旦搬出去,这个家就散了。
周怡瞬间眼眶红了,哑着嗓子说:“可我不开心,不开心呀。与你妈生活,我变得不像我。她将我最坏的一面拉了出来。”
“我不是不肯给妈养老,相反,我宁愿将我收入的一半分她养老,但只有一点,分开住。”
邵伟杰沉默一会,从另一个角度引导她,“可我妈跟我们生活,也不全是坏,是不?你想想,她帮了我们多少。”
周怡低头沉默。
坦白说,邵伟杰说得对。婆婆很能干,手脚麻利,儿子、女儿都是她从小带大的,每天买菜、做饭、搞卫生等等都是她,家里有她,确实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也正因为有她,周怡和邵伟杰两夫妻才能安心工作、赚钱,才过上目前尚算富余的日子。
“老婆,你要知道,有舍有与婆婆同住十年,孩子大了,想分开住,婆婆:你一辈子别想甩掉我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生活不可能十全十美的。”
“我从来都知道,鱼或熊掌,我只能选其一。所以,我宁愿一开始就不选她。可是,你们有谁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吗?有谁在乎过我的意见吗?”周怡哭了起来。
结婚初初几个月,她已意识到婆婆的性子与她属于水火不容,为此拒绝与婆婆一起住。
但当她怀孕后,婆婆便强烈要求过来,理由是“我只有一个儿子,以后不跟他过跟谁过?而且现在孙子快出生,我带自己的孙子怎么了我?”
周怡后来想,当初还是太软弱,刚嫁进去没多久,不太敢表露自己的想法。因此,当他们母子及所有亲戚朋友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时,她实在没那个勇气站出来反对。
但她永远记得,那段日子,她被婆婆的口无遮拦、语言暴力弄得几近抑郁,经常在夜里醒来,失声痛哭。
一起生活的日子,就像有一根尖尖的刺,扎进肉中,时不时地痛几下,好提醒你生活就是在受刑。
但现在,她觉得,是时候拔去那根刺了。
周怡知道,未来的路,困难重重——与老公的谈话暂时僵住了,是买房,他们一家与婆婆分开住,还是只她自己搬出去;
婆婆还没知道她的意图,孩子们也不知道,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邵伟杰是个孝顺的儿子,事情闹到最后,她和邵伟杰可能会离婚,但她们夫妻感情自认没甚大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得周怡卯足劲头,去争取,或舍弃。
但她仍然想试试,看能不能在窒息的生活中突出重围,找到一条对她、对大家都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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