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困苦中有所期待,日子还是甜的,虽然有时,希望会落空。飞蛾扑簌去追求烛光,在靠近炽热光源时难免受伤跌落。而洁白如画布的墙上,已投影出它曼妙的舞姿,那份扑朔迷离的美,伴着扑落的蛾粉闪耀。
小时候感冒,母亲总会煲凉茶给我喝,且不加糖。我怕苦,苦恼着不肯喝。母亲便会宽慰我说,把凉茶喝了,便带你去买凉粉豆腐花吃。
小孩子对于夏天的记忆,除了夏之绝句般平平仄仄平的蝉叫声、凉席上母亲不厌其烦扇动着的蒲扇、在井水里泡了半个钟头的冰镇西瓜,还有清凉消暑、口感爽滑的凉粉。
一想到凉粉,便有棉花糖在口中融化的甜蜜感。遂止住了哭声,几口将凉茶喝完。痴痴扯着母亲的衣角,嚷嚷着想吃凉粉。
而当母亲忙完家务,带我出街找凉粉小贩,他却早已消失在街头巷尾,连那声声“凉粉诶,豆腐花,一块钱一碗,要买赶紧拿碗来”也隐匿不见了。
似炎炎夏日里刚下过一场偶阵雨,雨滴落到地面不久即被蒸发干,上街买菜,地面已干,仍带着热气腾腾。
疑心,这场雨仿佛未曾降临过,只有窗台上养的绿萝,在阳光照耀下抖擞着身上水珠,闪闪发光,留下夏雨痕迹。那份失落的惆怅,带着小小的哀愁。
在街上站了几分钟,遂随母亲回家。期待中带着欣喜,希望落空却赠我一场空欢喜。
昔日,达摩祖师欲渡江,无船可载,遂以一苇杭之,飘然过江。而红尘中人并无此慧根机缘。遂借车马船只渡人、感情经历渡人,靠着蜘蛛网般缜密却脆弱的缘分之线牵连彼此,相送一程。
故我们一生都在赶路,会遇到许多风景,许多人。有的相见不识,擦肩而过;有的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有的离别又重逢,宿缘未尽。
有的刻骨铭心却是一别一辈子。人生的列车走走停停,人来人往,上演着悲欢离合的剧情,不落俗套。
风动?幡动?六祖惠能答,是人的心在动。年岁尚浅,心早已苍绿了一片。那当红花旦,唱念做打间,生死轮回历尽。唱惯了《杨门女将》,也唱《游园惊梦》。人世间的兴亡盛衰与情关痴梦在一方戏台上经历演绎。
博尽众人喝彩,也饮尽散场荒凉。那冷寂的眼已看透一切,戏服与妆容,不过是你的面具,与这个世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你在现实与虚幻中自由穿梭,掌控着人生航海上的风向盘。
莫说戏子无情,在台上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刚烈决绝的女将军。卸了妆,你不过是平凡女子,布衣素颜,听曲养花,活得纯粹而朴实。你说,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模样。
人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和找到真爱。海莲·汉芙因一本《查令十字街84号》书信集而声名鹊起,而在此之前,她是一位潦倒困窘的女作家,住在一幢白天不供应暖气,被白蚁蛀空的破旧建筑里。
物质匮乏的她更追求精神世界的富足。为购得英国文学书籍,海莲·汉芙与科恩书店书商弗兰克通信长达二十年,两人相隔万里,未曾谋面。
许多人会罗曼蒂克地认为,海莲是深爱着弗兰克的,如萨特与波伏娃。而在我看来,弗兰克更多的是以蓝颜知己的身份存在,海莲找到了一个懂她,能在精神世界引起共鸣的人。
喜欢是存在的,爱却不可轻易断言。而等海莲终于有机会飞赴伦敦时,弗兰克已逝世,二人终究未能见上一面。期待了二十多年的约定,岁月却不肯等一等。
斯人已逝,徒留一场空欢喜。海莲说:“许久以前,有个人对我说,那些去过英国的人,都能在那儿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我告诉他,我想去英国,是为了找英国文学。他说,它们就在那儿。”
海莲去逛了伦敦大小街道,看过场场电影,拜访了科恩书店的尘封旧书,却未能找到弗兰克。这场空欢喜如水中月镜中花,却成就了“爱书人的圣经”。
现实生活中没有的缘分只能靠文学作品去演绎。简·奥斯汀以《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震惊英国文坛,故事里男女主人公历经磨难后均能修成正果。
而奥斯汀本人却是终身未嫁,年轻时曾与聪明狡黠的年轻律师勒弗罗斯相爱,门第富贵是二人无法逾越的深渊。勒弗罗斯最后娶了家族帮他安排的大家闺秀。
后勒弗罗斯为女儿取名“简”,那对于他来说,世上最好听的字眼,就是她的名字。
这份爱而不得的空欢喜,成了奥斯汀写作的源泉。而《简·爱》的诞生,源于夏洛蒂·勃朗特的一段感情经历。书中男主角原型为夏洛蒂的法语老师埃热先生,学识渊博,率真爽快,却又带着几分粗鲁。
而埃热先生早已是有妇之夫,二人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夏洛蒂将这份遗憾埋于心中,每日以欣喜之水浇灌,终长成文坛常青树。
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在那多雨的季节,我目光搜索到了彩虹的影子。风雨欲来,再不敢轻易送伞,怕转身便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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