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村上春树《舞!舞!舞!》
几天前,老妈谈起一位同事家小孩:今年夏天转入当地中学读高三,念了几天书,由于教室没有安装空调,学生酷热难耐,便敲响老师办公室的门,要求装空调,被否定后,提出质疑为什么只在教室办公室安装空调,学生无法享受。最后,小孩断然放弃就读,在新东方旁租了间房,学习语言准备明年出国。
我当年就是在那所中学度过了三年高中生活,经历过没有空调的武汉夏天。头顶上的电风扇呼呼吹起,卷起桌上试卷的边角;热到冒烟时,冷水浇脸。可那时的我,从没有想过,大胆走入老师办公室,为自己争取一丝清凉。大抵,那时的我,是一个"非常听话"的学生。
听话,似乎是一个中国家长普遍看重的,施加在小孩子身上的品质,且通常和"懂事"并肩而行。你要听话,听话的孩子才逗人喜欢,不要多问,你只需要听父母的话就好。老一辈,或者更往前一辈的家长,之所以这么喜欢强调这点,与那个时候子女数多,资源贫乏有着密切关系。子女多了,缺银少粮,难免能一碗水端平,分得少的那一位,你要听话。你是新人,周末的加班当然要来;只有一个进修的机会,当然要给到老员工,你还年轻,机会还多;听话,把这三杯干了,我们再谈签约的事情,你干不干。
你看,通常说出这四个字的人,都是居于高位,披着一件叫语重心长的外衣,向下发起或软性或强硬的"命令"。他们大多是手握权力,制定规则之人,同时也肩负着判官之责。最年幼的孔融知道在吃梨时将大个的梨留给兄长,拿了一个最小的。《孔融让梨》的故事,在道德的层面宣扬了谦让之美。但如果将故事细细深究下去,大人们完全可以弄出一套公平的分配方式,或者再多买一些梨。一个经典的分配方式就是让一个小孩负责切梨和分配,他再最后拿梨。可这些办法显然太过复杂,不如直接施以道德,让人做出牺牲、将天性压抑,那个做出退让的小孩,可以戴上一顶"听话"的尖顶彩帽。"让梨"="让利",在我看来,所谓的听话,实际是迫使人接受不公平结果的糖衣。我深知,站在此时,望向幼时"听话的我",是有很多的遗憾的。我不想让出的滑板车,那件我想要的衣服,甚至是餐桌上我想夹起的最后一只虾。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汇聚起压抑内敛的敏感心灵。
当你长大,你一定还听过一句话,甚至会在你经历过诸多世事后,从你嘴中吐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因为你看到了太多,我退一尺,人进一丈的情况。人们在行事时,就像挤公交车,唯恐落下,前扑后拽,见缝插针往前钻,毫无谦让之姿。而行谦让人士,怕是要一连等上六七辆后才能上车。而娇野蛮横的无理请求总能被实现。
你逐渐明白,原来的听话,只不过是因为身处最薄弱的一环,可以被最先牺牲掉。
生存,从来就是根植于物种最最原始的本能。你看到的,是让梨的孔融,成年的孔融还说过"母亲不过是个容器,为什么要对一个容器感恩?",他还去挖了孔子的坟。天性和欲望,不是压抑下去就会消失不见的,它还在那,蓄势待发。在成年后发育成了锋利的爪牙和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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