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车慢，人慢，书信慢，如果再加上人的羞涩，一封信从书写到传达到也许要经历一个秋天的花叶由绿变黄到枯萎凋零残落，再到一个冬天的月暗星沉，冷雨敲窗，飞雪无垠。前述的给叶倾城的书信大抵即是如此。
板哥摄，非本文主人公
不知什么时候起，喜欢独自一个人漫步蔺水之畔，看绿杨飘絮，蔺水东流，一路流经红土地的河水似乎也泛滥着蓝中带紫的忧郁。沉默的时候，将你的样子画在细碎的流沙上，在旁边写上你的名字，轻尘，轻尘，倾城啊，一遍又一遍，写完又引水将它慢慢消解。
就在我踌躇满志地决心将自己的成绩再上一层楼的时候。身体却出了问题，最近老是头疼，在校医处看了几次，不见好；去人民医院，医生说这是犯了额窦炎，多半是小时受过凉寒，外加压力过大，也许还有忧思过重的原因，需要住院。
当然是住院是没法住的，时间不允许。只好每天下午到医院输液，这样三天两头跑医院，成绩不可避免地下降了。一次月考下来，看着数学试卷上道道鲜红的XX和28分的总分，我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头痛，心急，坐在教室里根本就很难集中注意力，这样持续了两三个星期。最先引起数学老师的注意，再一次，当我神游象外之时，突然听到点我的名字，我站起来茫然无措地看着老师。老师大约是想杀鸡儆猴，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再这样自以为是，一定会吃死……霸道！”“吃死”之后停顿了一下，以加重语气，没想我听成“吃屎”，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一看周围同学全都憋住没作声，心想坏了，使劲想憋回去。可来不及了，老师早已怒不可遏，啪的一声，早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刷的一下涌上眼眶，鼻子一酸，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肩膀，直往外拽，我踉踉跄跄地跌出座位，被老师拽到门口，然后往外一推：“你给我好好反省！”
自小没挨过老师打骂的我独自站在走廊上，教室里除了数学老师继续讲课的声音，一片死寂。而我，在没人看见时，终于没忍住，眼中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溢出眼眶，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下课铃在漫长的等待中响起，老师夹着书经过走廊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走了。
这时舍友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拉回教室。一进门，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哄笑，勇哥伸出大拇指，：“哈哈！板哥你牛！”我只感觉脸直发烫，舍友同情地说：“板哥，脸上五个手指印好清楚哦！”
逃也似地回到宿舍，掩上门，我无力地蹲在门背后，委屈的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我承认，这段时间荒废得不行，可我也绝非故意和老师对着干啊！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真要应了二婶的话，“你就是一个放牛的料！”
板哥摄
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自以为是”这个词语，太自我，太轻狂，不知沉潜，似乎当下的我就是如此。嗯，我狠命地咬了咬嘴唇，告诉自己，一定努力把数学补起来！对，就这样。
写给叶轻尘的信渐渐少了，在断断续续中高二过去了。
高三在各种混乱中如期而至，气氛开始紧张，蒋校长第一周就到班上做了“高三，就是高山”的演讲，大意是越是接近登顶，越是不可松懈，防止摔落万丈深渊。事实上在高三，真没啥时间写信，实在忍不住去一封信，也没抱希望能收到回信，偶有，也是共同努力之类的话。
会考了，突然在考场上发现你的身影，当游离的目光突然定格你的后影时，我一下感觉不能动弹，原来是因为学籍的问题会考还是在原学校考。但我没想到啊！都不敢走上前和你打声招呼。考试不知道是怎么考完的，铃声一响，我便遛回了寝室。但随即懊悔不已，最不该的是没有走上前问候你，我应该和你说话的，哪怕只有一两句啊！踌躇半晌，我离开学校向城里快步跑去，跑了一段，看前面回城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踮着脚追索你的身影。终于在下桥看见你，和三个女生回过头说着什么，眼睛似乎看向我追来的方向，但也可能不是看向我。
耳膜“嗡”的一下，血液似乎也已凝结。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应该上前搭讪的啊！可是，唉！为什么你不是一个人呢？一路我似乎只预料到了回家的应该是你一个人，眼下却是你和另外两个女生带着一丝讪笑站在桥栏杆边。这可让我怎么办？
下意识的又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本就显大的衣裤，眼下更觉得滑稽。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再次假装没有看见你，这是我至今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我只觉得我太可笑了，在第一书信寄给你快两年，并且多次给你写信的今天，真见面了却仍然还是不敢上前和你说话！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种！
若无其事地快步走过去之后立刻后悔，怎么办呢？我在文具店买了一个相册，往回走，这次要是再碰见你，我决不退缩，已经懦怯了无数次了，不能再犹豫了。
可是你却消失了，下桥，滨河路，落虹桥，你回家的路上， 都不见影子。疯狂找你，疯狂后悔，疯狂骂自己。徜徉了一个下午，你再也没有出现，无精打采的回到校园，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会考只是一个小结局，通常会放松一下，迎接最后的大结局。
我越来越沮丧，对于我来说，故事开始的太久了，对于我们两人来说，似乎又什么也没发生。我们似乎还是熟悉的，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只是通过书信有那么几次交流。。
事实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三人站在下桥上，看到我走过去了吗？或者说根本没发现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十八岁里内心都有一团烈火，但在我心中，这团烈火又颇有燎原之势。
我简直太不勇敢了， 倘若你在下桥伫立，回首，是因为发现了我在后面走着，等着我上前告诉你——我就是那个给你写信的傻小子。那么头可断，血可流，也不能就这样走过去了。
而我却真真实实就那样走过去了，虽然每一根神经都好像是在牵系着你，可我愣是装得若无其事的，就那样走过去。你说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怎么配拥有你的感情？怎么配？
第二天我猜想你会乘最早的班车返回泸州，也许我可以赶到车站送你，夜色还很浓，车站仍漆黑一片，最早的车还没有出发，你一定还没有动身。
傻子一样，我在小城仅有的车站里来回遛达，看着去泸州的车一辆辆驰出车站，只是都没发现你的身影。
我至今仍不清楚，你那天早上是到了车站呢还是没有呢？总之等了一个多小时，天将拂晓时，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小雨，掺杂着丝丝凛冽的寒风，一点点浸润着我的头发，我的衣襟。回到学校，刚赶上早自习，没时间换衣服，就那样浑身湿透地上了一个上午的课，直到把衣服捂干。
也许有些事的结局是早就注定了的，就如我这样的方式，怎么去追女生？多年以后我偶然翻看一篇关于星座的文章，在摩羯座一条我特意对照着审视自己，“做事犹豫不决，慢条斯理，温吞吞，不轻易表达自己，但实际上内心有执念”，这些似乎都吻合。还记得，进入高三的第一个月，有个女生在返还借我的书里写上几个字：“板哥，我喜欢你！”当时我根本就没回，当作没看见。在学习鲁迅的文章时还写上：“横眉冷对秋波，俯首甘为寡人”两句，四处找班上同学分享，犹记得又是勇哥，不无嘲讽地说：“板哥，你太狠了吧！”自己还小得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让那个女生恨透了。
听说一句话:“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的苹果，都是有缺陷的人”。只是我的缺陷比较大罢了，不知是不是这样。在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的高三，不知道我是不是那个自我意识较早觉醒的人。就这点来说，好处和坏处都同样明显，好处是总体而言，是那个比多数人更加拼地想要提升成绩，坏处是太自我，从而不大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替他人着想。
唉，我的十八岁就这样结束了么？潮起潮落，似乎都伴着一丝酸涩，潮汐在海岸线上升起，又在海岸线上回落！
山村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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