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回来,两个人就开始到处看房。一开始,他们看的都是一室一厅,双方父母来了,一致认为起码要两室一厅,不然他们生了孩子,父母来难道睡客厅?
看着看着,最后索性说一步到位买个大套。八九十方,基本上的户型都是两室两厅,只有一家房产公司做成三室一厅,他们就买了这套,一直到现在还住着。去年就想换房,可实在舍不得,这个家里的一切,满满都是两个人的回忆:
拿到房子后,本来想找装修公司,一问,太贵了。他们只好找马路工人。门、窗、床、大衣柜、电视柜,是他们从建材市场一张张挑的细木工板,自己设计然后请木工做的;沙发、餐桌椅是他们去家居市场货比三家,精挑细选的;卫生间、厨房的洁具、炊具、水龙头他们跑了好几个礼拜,好几个市场才买齐的;甚至于木工用的钉子都是两人去五金店买来的;更别说水泥、黄沙、瓷砖、地板、油漆、涂料等材料了,那三个月,建伟就像个建筑工人一样灰头土脸。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早上两人一起骑自行车去医院,下班,有时候建伟早,会等晓艳,然后去医院食堂;晓艳早,会先回去买菜烧饭(其实她也不会烧菜,只会最简单的比如水煮虾、蕃茄炒蛋、炒青菜之类),然后等建伟回家一起吃。不过在家吃饭的日子其实少得可怜,因为晓艳是三班倒;建伟也经常手术到很晚,还要值班,两个人的夜班又往往是叉开的。
他们商量暂时不要小孩,反正还这么年轻,现在还是先努力工作,还要读书:建伟要考研,晓艳要拿护理本科文凭。
晓艳就这样沉浸忙碌在自己的爱情、生活中,那段时间她都几乎忘了林樱她们。林樱打电话跟她说那件事,她觉得只是樱儿运气不好,就建议说我陪你去烧烧香吧。其实她早该想到多愁善感的樱儿最爱钻牛角尖了。她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开导樱儿或者她应该陪樱儿出去旅游散心的。
婚后一年,生活又给了他们一个重创。
那年五一,他们回建伟家,建伟还有个姐姐建英,大他三岁,早已嫁人生子,儿子已读小学。这天姐姐一家也回娘家来了,难得的全家团聚。建伟妈妈说这两天胃病发得厉害,吃不下,肚子胀,还泛酸。
晓艳出于曾经在肿瘤外科的职业敏感,问了句:“妈妈,你最近称体重了吗?有没有瘦一些?”
建伟妈妈回答:“怎么会不瘦?这个月来都没怎么吃进去,轻了十多斤呢!”
建伟和晓艳同时跳起来,“妈,你可别乱说!称过吗?”
建伟爸爸说:“前天她刚去村头碾米店里称过,是轻了十来斤。”
建伟脸色凝重起来,没等放完假,就拉了爸妈跟他们回去。
一上班,马上请消化科同事帮忙做胃镜,当时诊断就基本确定是胃癌,五天后(请病理科加急的)病理确诊是胃窦腺癌伴有部分印戒细胞癌。建伟打算对妈妈隐瞒病情,他跟妈妈说是胃溃疡伴穿孔,要做手术。妈妈是很信任自己儿子的,丝毫不起疑。
那天晚上建伟像个孩子似的扑在晓艳怀里哭得那么无助,晓艳心痛得要命,只能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背。
术前检查发现建伟妈妈血糖很高,于是先控制血糖,等血糖稳定了马上手术。手术是肝胆外科郑主任做的(他不仅是肝胆外主任,更是大外科主任):胃大部分切除,毕II氏吻合术。术程顺利,安返病房。当晚晓艳陪夜做起了特护。
术后一直有低烧,开始晓艳他们以为是正常的吸收热,到了术后五天,体温却越来越高,伤口也红肿起来:切口感染了!本来胃的手术在消化道手术中算干净的,主要还是因为他妈妈血糖高,又营养不良,身体免疫机制低下的缘故。
建伟每天亲自给妈妈换药,本来跨科是不允许的,但也顾不得了,同事们也都理解。白天建伟爸爸守着,晚上,建伟、建英和晓艳轮换陪夜(姐夫工作忙,又在外地,陪了两天回去了),整整住了两个月,建伟妈妈才终于出院。
按常规,接下来要做化疗。建伟和爸爸、姐姐、晓艳商量了很久,最后虽然痛苦但是理智地决定不做了:化疗药物并不是只针对肿瘤细胞,它会连身体里的正常细胞一起杀死,带来的一系列副作用:恶心呕吐脱发都还算轻的,骨髓抑制以及其它并发症很可能会更快要了妈妈的命!
妈妈在建伟家里住了半个月就吵着要回老家,说城里鸟笼似的窝待着比坐牢还难受,不生病也会憋出病。
建伟只好把她送回去,让她特别注意饮食,要吃容易消化的食物,少量多餐,又叮嘱老爸好好照顾妈妈,不要让妈妈太劳累。
以后,他基本每两周回去一次,晓艳也经常换班,和他一起去。回来前,她会给建伟妈妈抽血拿回医院去化验。
有时候,对病人来说,不知道病情反而没有思想负担。癌症病人觉得自己已被判了死刑,就会绝望,害怕,活着每天都是在等死。建伟妈妈以为手术已经治愈了自己的病,又开始像以前那样干活了。
过年回老家,建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摇醒已入睡的晓艳:“晓艳,我们生个孩子吧!妈妈不知道还有几年,我不能让她连自己的孙子或孙女也看不到!”
晓艳迷糊地答应了。
建伟本来就不抽烟不喝酒,只是酷爱可乐,从这天起,他连可乐也不喝了,一门心思和晓艳积极造人。
偏偏他们越着急越没用,十个月过去了,晓艳的肚子一点都没有变化。两人急得都去了不孕不育科做检查,又都是正常的。唉,生孩子这事还是得放松心情,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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