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花开

作者: 心笛 | 来源:发表于2021-03-10 23:50 被阅读0次

      家的南面,穿过一条马路再穿过一座村庄,河的堤岸上有一片杏树林,是每年的三月初最心系的地方。 等待这片树林的杏花开放,成为了春天里的一个仪式,一晃六年,年年不曾错过。

      六年前某个早春的午后,我和孩子在村南新建的环城水系公园里散步,那时候她两岁多,正是停不下脚步的年纪,我追着她在公园小路上蹒跚的身影,欣赏着远处刚刚返青的麦苗,新长出的鲜嫩的野菜,和路边有着紫红色芽孢的不知名的小树。

      突然被河对岸一片粉白的雾吸引住了眼光,我知道那是一片花,但离的远看不清是什么花,于是循着河边的小路向那一片花海走去。

      原来是一片开的正繁盛的杏树,约有十几棵,错落成林。

      人未进林,一股甜甜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香气扑鼻而来,凑近枝头深嗅,蜜香里含着淡淡的青稞的味道,让人感觉亲切、愉悦和安心。

      已近黄昏,夕阳斜斜的投射到这片花海,把树和花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让整片林子有了一种油画般的立体感。粉白的花枝或直立,或斜出,或垂落,在微风中轻轻的摇动。偶尔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起,翩翩的打几个旋儿,然后轻轻的落在地上。

      置身林中,轻轻的闭上眼睛,恍然回到了儿时的乡村。

      也是这样初春的黄昏,一群小伙伴在杏花林中玩耍,上树玩捉迷藏,树下捡黑盖虫(一种杏树上生的虫子,可以喂鸡吃),在树底下,田埂上,滚满一身的泥土和花香,直到天黑下来,直到母亲在村口大声的呼喊小名儿,才依依散去。

      我想,是彼时的场景,勾起了我儿时的情结,也让我与这片杏林结下了不解之缘。

      于是每年一进三月份,当河边的迎春花次第开放的时候,知道杏花就要开了,于是天天盼着花开的那一刻。

      那种期待,不是怕花不开,而是怕赶不及看花开,因为杏花的花期太短了,最好的赏花期也就三五天。天气的原因,花期或早或晚,无法确定。也可能因为一场雨,或赶上那几天事情多,就可能会错过花期。

      掐算着时间,每隔一两天就往杏林中去看一看,树梢上冒起了红色的小芽孢;又隔几天芽孢吐出来细长而紧实的粉色的花苞;花苞越来越饱满,有一片花瓣从花苞上裂开,或几片花瓣支撑起一座小小的粉色帐篷;然后,似乎一夜间,开出了大片的粉白的花朵;深红色的花萼托着五片鲜嫩而挺实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昂扬而舒展。

      我想,花开的那夜一定是隆重而热烈的,那应该是一场春的盛宴,真的想亲自参与一下啊。

       某一年的杏花季,特意在一个晚上去赏花。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空气里有隐隐萌动的暖意,偶尔一阵风又带着丝丝清凉;河里的水寂然无波,倒影着点点灯光,呼应着远方高楼和村庄里的万家灯火。

      上弦月轻轻的挂在深蓝的夜空中,寥寥的几颗星明亮闪烁,周边很清静,偶尔有一两声夜鸟的呢喃。

       走进杏花林中,借着朦胧的光,花儿们显得更加柔美。

       沿着花枝的曲折,轻轻触摸粗糙柔韧的枝条,一个一个紧实的骨朵,饱满涨开的半开花苞,已开放的花柔软细腻的花瓣,牠们饱含着旺盛的生命力,在这春风里等待着怒放。

       倚着树干坐下来,轻轻闭上眼睛。 花儿的香气越来越馥郁,有风细细的滑过树梢,似乎听到了的一种声音,啪!唰!唰……,是一树花开的声音!那声音轻柔,却满含生命的坚韧;那力量细微,又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欣喜和雀跃。

      仰头,睁开眼睛,在深蓝的夜空背景下,一树粉白的花儿正在鲜妍的绽放!像是一场盛大绚烂的烟火,是一支绚丽的生命的之舞,又像是一曲充满生动活力的《春之声圆舞曲》。

      不禁想到梵高为侄儿创作的《盛开的杏花》,那些清新优雅,满含生命力的花,映射着梵高在顽强的抗争和激烈的情感表象之下,有着另一个层面的内里,平静、坚定,对生命充满热忱。

      绽放啊,在这一生中唯一的短暂而珍贵的一刻,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出最美好的样子!

      只恐夜深花睡去,恨不能夜夜伴花眠。

      偶尔会折一枝回来,插在白色梅瓶里放在床头。

      轻柔的灯光下,杏花们或半开,或闭合,温柔娴静, 斑驳的花影投放在墙上,与壁纸上凸印的芙蕖相映成趣,亦真亦幻的迤逦幽雅。

      这样的夜晚,读汪曾祺的《慢煮生活》,读安妮的《春宴》,也读心经和坛经,房间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心情格外的欣悦沉定,一种安在当下的禅悦。

      春风沉醉的午夜,寂静无声,遥遥的,似乎望见远去的村庄,又或是回到无限深远的古时。

      然后,在深沉的花香和神游中,安然睡去,一夜无梦。

      有时杏花开时正逢下雨天,阴霾的天空给花色增添了几分灰度,却并不显凄凉,反而更添一些内敛和优雅,如同文静的女子,沉默无语,让人只觉温煦妥帖。

       斜斜的雨丝略过花瓣,留下一两滴晶莹的雨滴,似落非落,像一个娇俏清丽的女孩儿,我见犹怜。

      想起某年行经徽州,遥遥的望见半山腰的村庄,粉墙黛瓦的水村山郭间,一树粉白的杏花,恍如梦中原乡。是李可染和吴冠中笔下的杏花春雨江南,是鸡犬相闻炊烟升起的美丽人间。

      花期亦短,风雨更是无情,一场风雨过后,杏花儿落了大半。

      被风吹起的花瓣从树梢上扬起,又纷纷而落,像一匹华丽的幕布,在春天里做最后的演出。

      洁白的花瓣掩盖了泥泞,又被雨冲刷着融入了泥泞,那香气融合着雨气,似乎更加馥郁清香。

      没有遗憾,因为见证了你的全然绽放;

      不说再见,一期一会已然尽兴。

      你没见,花儿落后,小小青杏已萌出,另一个季节正姗姗而来。

      草木春秋,本是生死无常,万物归尘,总不负春光一场。

      期待来年,那一树花开,再做一次春的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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