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小

我很奇葩，没有从小玩到大的女发小，因为跟我年龄差不多一起长大的就是两个男发小。当时家属院里，要么就是15.16岁的大哥哥大姐姐，要么就是10.11岁的我们，剩下的就是3.4.6.8岁不等还有1岁的小娃娃。所以要玩到一起，我只能跟那俩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玩。

打我们决定在一起玩之后，我就一直在扮演姐姐和事佬。其实他们都比我大，但是我明显比他们早熟。他们俩没有一天不在争吵和打架。暂且管聪明的那个叫聪聪，可爱的那个叫可可。聪聪家庭好一些，长得也很英俊，脑子转的非常快，每次打扮得特别精神和整洁到我家里，会特别正式主动发问，“阿姨，我可以吃点什么好吃的呢？”我妈就会非常开心去给他拿好吃的。我觉得这个小孩怎么这么直接？我挺喜欢跟聪聪一起玩，不知道别的小孩怎样的想法，我打小就是颜值控。

可可是从偏远地区随父亲调进本地教育系统的孩子，他妈妈没有正式工作，刚来的时候，全家人的穿戴非常另类，这个另类在今天可以理解为非常贫窘。那时候不懂嫌贫爱富，只是觉得可可的皮肤颜色变化很大。我一直觉得他皮肤黝黑，尤其指甲缝里总有洗不掉的灰。并且可可特别喜欢咬指甲，每当他咬指甲，我就非常不舒服，感觉在吃灰。但是在某一天他就会特别白，脸庞和脖颈以及手指甲都会特别白，这种白让我觉得他跟聪聪的颜值不分伯仲，可是这种白慢慢地慢慢地就会变灰变黑，手指甲里的灰慢慢又会多起来。我有某个时刻真的很泄气。

可可性格开朗，没什么心眼，跟他在一起很放松，不用担心被坑被骗。他还很照顾我，虽然我不需要他的照顾，因为全院的小孩子都听我的，都喜欢跟我玩。

聪聪不一样，眼珠子一直滴溜溜乱转，我的智商介乎他俩之间，既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愚笨的，我终日最头疼的不是跟他们比聪明，而是如何阻止他们之间不要打架，并且似乎天然有义务帮助调停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聪聪每次跟我讲可可不讲卫生，穿着邋遢，我就说，他爸爸妈妈顾不上他，你就别说他了。每次可可跟我说聪聪一肚子坏水，让我不要跟他玩，我就说聪聪其实很孤独，喜欢跟他玩的孩子特别少。

就这样他们反复跟我说对方的坏话，我就反复帮着对方化解彼此的敌意。聪聪总是用各种阴谋诡计击破可可的冲动蛮干。最后的结果就是可可总是落得回家挨打的境地。

即便这样，在我的善心撮合下，我们三个人还是能带着一堆3-9岁不等的男孩女孩们，在每个周末玩的昏天暗地。那是我30几年来最幸福最快乐的3年。很快，我家就搬离了住宿条件拥挤的职工家属院，从此，我的童年在离开他们后，戛然而止。

可可有一次来我们新家找过我，可是我好像立刻成熟起来，再也不会像姐姐一样安慰偏袒他了，其实他比我还大，并且我像一只孤雁再也没有机会调停他们的战争了。

跟聪聪再见面是在初中晚自习放学的路上偶遇，有时候我们恰逢都心情好，会打个招呼。我知道他在重点班，他知道我在全区排名前50。我们好像暗自不服气的僵持或者竞争。总之，聪聪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就像迎面疾驰的列车，短暂相遇，迅速驶离。

其实跟可可也会偶遇，他不再咬手指头，而从小各方面都差我们一截的可可，皮肤竟然越来越白皙，衣服也不邋遢了，头发也越发整洁干净。最不可思议的是，到了初三，这个经常挨打的男生，成绩越来越好，几乎碾压了聪聪，而我除了语文一直拔尖，数理化短暂拿过满分辉煌，而直接断崖式下跌。

升入高中的发小，直接成为最熟悉的路人，我们再也不会碰见的时候主动打招呼，而我很快跨市读书后来跨省学画画，乃至有一年突发奇想问起退休的妈妈，“聪聪和可可，他们在哪里了？”

妈妈说，“聪聪早就移民东京了。”“可可成了地方某局小官僚。”

今天，聪聪拖家带口来京转机日本，我们要见一下。2019年，他在我的微信下留言，“致敬我们永远的孩子王。”

时光很远，岁月很长，我们在世界的某一刻某一点重逢，致敬同一个闪闪发光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