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透过窗户晒屁股,我才感觉到热,一骨碌坐起身。
没睡床上,直接在地上放块门板,上面铺的凉席,这样能凉快些。
套上那双小拖鞋,依旧是睡觉时穿的短袖和裤衩。我迷迷糊糊往屋外走,被门槛绊了一下,幸好反应敏捷,用手扶住了门框。
妈妈正在门口洗衣服,用手指从塑料盒子里抠出点皂粉,抹在打湿了的衣服上,然后使劲在搓衣板上下搓动。我蹲在旁边看着,不时抬头看她垂在前面的两条麻花辫,又黑又粗的,也在那里摆动。
“宝宝,起来啦!”妈妈这才留意到我,“吃早饭去。”说完,将手在水里划了划,又在身上围裙上正反擦了两下,站起身来。
早饭照例是稀饭和自家腌的萝卜干,外加一小碗黄豆芽。稀饭,是昨天晚上的剩饭兑上水重新煮开。妈妈从厨房端出来,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姐姐也跟着从厨房出来,看样子她已经吃完。
“宝宝,快点吃,不烫了。”妈妈停了一会又说,“今天你吃面,等会我去做面条。”
我顿时开心起来。“吃面”,就是过生日的意思。爸妈说我七岁了。
吃完早饭,姐姐去写她的暑假作业。我开始在附近溜达,走一阵,跑一阵。大人们看见我都喜欢逗我:“大头宝宝来啦”。
有更坏的,会叫我“罚儿”。我知道,当年妈妈生我出来的时候,是被罚了钱的,听说刚好赶上什么计划生育。每次大人们这么叫我,我都很生气,脸也会涨得红红的,大人们似乎就会更来劲。
一溜烟跑回家。妈妈已经转移到河边漂衣服,我站在路边不太敢下去。
“妈妈,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宝宝?”
“怎么了?宝宝。”
“不要叫我宝宝!我有名字,我叫辛木。”
“晓得了,宝宝。快回屋里去,别站路边,会有车子撞着。”
我气得直跺脚。哪有车,就是有,也就几辆慢悠悠的自行车。
妈妈终于得空做面条了。家里有轧面条的机器,大姨家没地方放就送给我家的。
先在那个比脸盆还大的厚瓦盆里头和面,边活面边添水,这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
将活好的面倒在机器的斜槽里,通过一对大压辊将面轧成不到一尺宽的长长的面皮。这头轧着,那头用擀面杖卷起来,边卷边扑打干面粉,防止面皮粘在一起。
然后再将压辊的缝隙调小一点,再轧一遍。差不多轧三到四遍后,面皮变得平整光滑,再用机器后面的面刀将面皮切成面条。面条自己是不会断的,需要妈妈在后面接着,差不多长短了,就掐断。
姐姐在妈妈旁边帮忙,我在姐姐旁边帮倒忙。差不多二十分钟,面条才做好。
周围几个村的人家有“吃面”的,就有人要“送面”,一般都来我家代加工。妈妈会把做好的面条一把一把错落有致地叠放在竹篮里,最上面的那一把会缠上一条2厘米宽的红纸条。每份收五毛钱加工费。
今天是我吃面,自然也就没装竹篮,没有红纸条,也没有加工费。
爸爸没在家,面条刚好下了三碗。妈妈从橱里端出一碗奶白色的脂油,那好像是拿肥猪肉熬的,给每碗面条加了一小勺。又到门口摘了几根香葱,洗干净掐成小段,撒在面条上,拌匀。
香气扑鼻!我六周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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