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样?」金发女子问她。
她媚眼带笑,娴静温和。
「师傅。」
「还不错,能记得我。」
「我会好起来吗?师傅。」没有焦点的视线,绵延向无尽的远方,夹着着些许花香的春风拉散了她细柔的粉发,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理不理解这是一个问题。
「大概,没办法记起以前的一切。不过,能阻止继续遗忘。」
「那,还算不错。」
「你有丈夫了。知道丈夫是什么吗?」
「知道。」
「想见他吗?」
沉默了很久很久,纲手以为她不会给出答案了。
「他想见我吗?」
「他过得不算太好。我指的是你发病的这几年。」
「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她抬头,一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因为你自己坚持,不见他。」
「这样。」
纲手有点恍惚,也有点惊喜。她的徒弟方才似有落寞的意味,总算不再跟木偶一样了。
「那,现在要见他吗?」至少,也得替宇智波那小子争取机会吧。
「还是,算了。」
「好。」纲手将所有的叹息憋进心底。
「师傅,一个月后再见。」
「一个人没有问题吗?」
「嗯。」晨光撒落在她身上,她像个精致的天使般纯白,没有一丝污点,也参杂不进任何色彩。
每天都得吃药,苦涩的味感至少提醒她,自己还是鲜活的。房门前有几颗上了年纪的樱花树,乘着春季的风,粉瓣飞舞。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如今波澜不惊,当然可幸的是,她早已忘了所有的痛。
她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变好,但她觉得对待自己有些邪恶,因为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病好了,就会记得自己生病了,就会因为关于过往记忆里什么都没留下而体会悲伤。
她走在人群中,碰上了热闹的祭典。空气中混杂了各种味道,周遭是各式各样的脸孔。她有些慌神,感到轻微的窒息,想尽快的逃离。推推挤挤,没有任何抵御功能,她轻而易举的跌倒在地,厚重的大木板朝着她打过来。在那一刻她有点侥幸,想的尽然是「或许,又会砸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有事吧!真是抱歉!」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感,吵杂的人群聚集过来。她疑惑,轻挑开右眼,笼罩在阴影里,首先看见的是披风的一角,慢慢的她睁开了左眼,缓缓抬头。一个男人,脸色有些苍白,右手抵着本该砸向自己的板子,黑发遮盖了他的左眼,露出的是血红的勾玉右眼,清瘦但很高。
这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像是感受不到右手的重量,她觉得有点害怕,毕竟她没有看过那样的眼睛。路人走过来扶她,她起身,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别的动作。有点战兢却还是觉得应该提醒。
「你没有事吧?把板子放下吧?」
依旧没有反应。
「谢谢你。」真是太奇怪了,被人这样盯着,她觉得很不舒服。
「放下吧。」说着,她走近想帮他。可是,这个男人就跟雕像一样,除了眼睛跟着她转,身体仿佛固定住了。即使她用了力扯板子,他也没有相应的动作配合。
「喂……」她有点无奈的唤了一声。
嘭!
木板飞出跌落。
人群炸散开。
她也吓了一跳,皱紧了眉头,自然的想跑远。可是,这个奇怪的男人冲了过来,扯住了她的臂膀,握的生疼,她真的害怕了。
「放……放开……」声音已经略带颤抖。
「害怕?你会害怕?!」
「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说!」
太疼了,眼泪溢了出来,她带着哭腔让他放开。
男人楞了一下,用力的甩开她。禁不住这样的蛮力,她摔的有点眼花。男人又用力的扯着她站起来,掰过她的身子,捏住她的脸,逼着她直视。
「你说!」已经咬牙切齿,那股愤怒如同火焰,势要将她燃烧殆尽。
「疼……」大滴大滴的眼泪珠子打落在男人手背上,湿热的触感顿时让他冷静了不少,粗鲁的放开她的脸。
「我们……你,认识我吗?」
「怎么?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不是喜我喜欢到要死吗?」嘲讽的语气跟刀子一样。
「对不起……」
「哈……这句话以前好像我经常对你说。」男人痴笑起来。
真是太可怕了,她真的想逃。
「你走试试。」
碾碎了溜之大吉的想法,她觉得,既然以前认识,那还是有解释的机会的,虽然她这认错的莫名其妙。
「我,我失忆了!」她瞪大眼睛,说的一百分的认真。
「真的!我以,以我的美貌和智慧发誓!以前的都不记得了,我病了,很严重的病。」继续挤点眼泪。
「住嘴!这种借口我会信吗?」
「真的,你怎样才信?我……」
「你给我闭嘴!」咆哮的确让粉发女子彻底的安静,然后他走进她,手抓她后脑勺,固定住她的视线,用写轮眼窥探了她的记忆。
大多数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是近期的生活起居,几乎是她自己一个人,偶尔有个黄头发的女人,纲手!他恨的牙痒。
她自己一个人,那种能让他窒息的单调与孤单,他却没有在她的记忆里体会到任何悲伤。只有每天喝的一碗黑色的液体,才会让她的情绪有丝波动。
真的,她病了。
「你,你干嘛哭了?」粉发女子惊呆了,这个狂暴的男人,怒气全消后忽然的,在她面前流眼泪,她觉得今天真是诡异极了。
「喂……」好疼啊,他那么用力的搂紧她,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太疼了。
他宣泄出的悲伤同样让她吃惊,不敢动弹。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伸出手回抱住他。
「樱……」一个大人,哭成这样,让她不知所措,只能抬起手,轻拍他的背,算是一种安抚。
所幸,她有的是时间,等他慢慢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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