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花

自幼便记得，父亲爱花，更热衷于养花。

孩童时期于庭院玩耍，最常做的，居然是流连花丛间，做逍遥无比的傻小仙。那些花儿，高低错落，姿态各异，一派的绝美出自天然。置身其间，仿若步入美丽花园。

现在想来，那时的四合院，住着大大小小十余口，典型的四世同堂。属于我家的地界，只有一间正屋、一间偏房，以及一方小院落。尽管如此，屋前檐下，花树成荫。即使年少如我，竟也陶陶然痴迷其中，留下难以忘却至今思恋的深刻印象。

夏初至秋末，夹竹桃盛开粉艳艳的花朵。细长而扁圆的叶，在烈日下变换着斑驳的影子。父亲常叮嘱：这花有毒，一片叶，一朵花，便能害死牲畜。记得，万不可靠近。可是，总也不听。还要特地搬了小椅子，坐在花树下，眯眼享受惬意的好时光。那番情景，像林妹妹慵懒地倚着绿栏杆，幽幽地嗅着花香。只不过，夹竹桃花并不香。若细闻，甚至有点淡淡的苦涩味儿。可是，花期特别长，生命力更是顽强。风吹雨打，花不曾落，叶不见少。一年四季，总那么绿着。即使那绿在冬日里灰蒙蒙的，却并不显得黯淡。相反，有着踏实的安稳底色，来年定会绿得更旺，开得更盛。

多年前，曾乘车穿行于江南。惊见道旁的夹竹桃树，一株挨着一株，长得繁密茂盛，开得艳丽迷人。才发现，这南国的花树，在我家大院的木窗前寂寂地开了那么多年。却原来，她的根在南。不知何故，流落到西北小院。隔着车窗，贪婪地欣赏，竟觉得那般亲切。又是那么的，当下了然，以至于矫情地泪湿眼眶。为着那份童稚时的欢喜，亦为着他乡遇故知的愉悦。在心里，从此封存一点绵长的惦念和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