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年轻时是个爱读书的女子。今晚聊天时说起了我这几天正在读的书,她叫我多看“老书”,说是有些读起来颇有趣味。
这倒勾起了我的回忆。小时候我最爱翻看她年轻时的本子,字迹清秀,里面满满她喜爱的句子、诗歌,还有各式手绘插图。于是我认为我的美术天分也是从她那里遗传来的。在外婆家的老屋阁楼上,堆满了那个年代的杂志以及连环画。当然了,一些名著小说或者散文不会躺在这里,它们都在老妈或者姨母们的小书架角落里。小小的我曾经摸上阁楼,然后蹲在那里,屏住呼吸拍走厚的尘后便开始读。里面还有老妈小学时写的作文,主人公叫小红。那个阁楼被阳光挤满,有旋转飞舞的尘埃,还有充斥空气的陈年老木味儿。
其实回忆起我的童年,更多的是外公外婆。外公也爱看书,外婆曾一脸自豪告诉我外公读书时候从来是第一名,还在村里学堂教过书。我猜他特爱看报,因为我记得小方桌上总有一份被叠来叠去的报纸,还有很多报纸边角料被糊在了各种地方,比如窗户,比如记账本封面,又比如塞在了小方桌脚下。小时候和妹妹跑进店里去,他总笑眯眯的招呼我们喝茶,还给我们吃裹满盐粒的炒花生米,外婆知道了是要责怪的,她说会上火,但他还是会给我们,用香烟盒外面那层塑料,装满,一人一袋握着吃。外公抽的烟是要自己卷的,用一张小的方正白纸,抓一团烟丝,再小心卷成锥形。他每次上街采购就会买回来一小袋烟丝,然后再细心装进一个专门用来装烟丝的茶罐里。烟丝很香,和绿茶香混在一起,萦绕鼻尖,好闻的不得了。他眯起眼睛“滋滋”地抽着烟,烟嘴的地方被口水浸湿,袅袅白烟在从天窗投下来的一束阳光中扭来扭去。他教我和妹妹写书信,爬满了皱纹和青筋的手指握着笔,白白的关节仿佛要穿出皮肤,边讲边写,字迹铿锵有力。客厅里的小对联也是外公作的,每每春节前便去请别人写。前年外公问我,可会不会写毛笔字啊?学画画也得会写字哟。
外公外婆待在一起定会拌嘴。外公抽烟,总是会被外婆数落的,外公说,哎你懂什么。外公在饭桌上贪杯也是会被外婆数落的,他每天都要在吃饭的时候喝上一杯,我和妹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拿筷子戳一下,迅速嘬进嘴里,再学着外公说——香啊,香!这个时候外公外婆就笑得满脸皱纹。每天早晨,外婆都会煮好一茶缸的麦片,让我和妹妹给他送去,浓浓的奶香味直钻鼻孔,甜到心尖。路上我和妹妹轮流端着,到了外公手里的麦片总是少了那么一两口的。直到有一天我们看到包装袋上写着“中老年”三个字,我们开始担忧,喝多了我们也会变老吗?
外婆很是忙碌,每天清晨喂了鸡和猪,再给我们煮了早饭吃过后,就要去田里,我和妹妹总爱随着外婆一起去田里“探险”,午饭后外婆又要去料理其他事情,黄昏时分就“喔喔”地把鸡群赶回笼。外婆什么好吃的都舍不得,尽留给我们姐妹俩。她经常赤着脚,脚跟有着一条一条深深的皲裂,手指上有各种各样的疤,也时常出现一些新伤口。我哭鼻子的时候总是外婆给我擦眼泪,粗糙的手指刮过脸颊,有点痛,外婆把我拥在怀里,拍着我的背说,不哭,不哭哦。外婆的手上混合着洗过碗筷的油腻味和泥土味,她身上的味道并不算好闻,特殊的,带着点汗水味,但是能让我感到绝对的安心。
到了稻谷收割的季节,门前的晒谷场上就晒满了金黄色的谷子,当天边出现一朵乌云,最先看见的那家人便会吆喝——落水咯,收谷啊!随后各家都跑出来收谷,顿时间,簸箕声,扫帚声,竹箩筐声,声声入耳。谷子很刺脚,我和妹妹惊叹外婆能够在谷子上行走自如。把最后一筐谷子拖进屋子后雨就落了下来,雨水击开地面的尘土,将其冲刷干净。外婆擦着汗感叹这雨来得快,头顶的吊扇悠悠地转着,我们坐在底下,看着门外的雨,吹着带谷壳香气的微风。
此刻的我十分怀念外公店里沁人的绿茶香,和清晨外婆熬的香甜肉粥。
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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