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见证了墓园异象,程守义和秦悠二人便生出了某种默契。他们对旁人绝口不提后来发生的事情,甚至很长时间里,两人之间也从未提起此事。
那晚同去的少年回来后大讲特讲,将他们如何遇到树精,如何逃脱追杀,添油加醋,编排演绎了一番。越说越觉得自己是英雄好汉,好似在龙潭虎穴之中与妖怪大战三百回合又全身而退一般。听得那些胆小的学生一惊一乍,又佩服又害怕。
这种时候,程秦二人显得格外安静。旁人哪里知道,他们想着的是那片泛着金属色泽的奇异磷光,那声自地底传来的震颤心弦的低吼,这是两人从小到大经历过最为匪夷所思和惊心动魄的事情,以至于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和理解。
那磷光伴着巨响,仿佛圣光洗礼,将他们二人改变了,这种改变甚至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此时他们只是觉得,作为圣光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有责任保守这个秘密。
两人再次谈论起此事,是将近一年以后。
四知堂木工课程结业,有一次手作大赛。先生出的比赛题目是雕刻,飞禽走兽、花丛树木皆可。
夺魁者毫无悬念,正是秦悠。他用黄梨木雕了一条飞龙,此龙造型威武,工艺精湛,连龙须和鳞片都分毫毕现,大受先生的夸赞。
程守义赶来庆贺,笑道:“恭喜贤弟夺魁,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听说,冯先生要收你为徒,专门研究木工技法,可有此事?”
秦悠道:“先生确有此意。”
“那么,贤弟意下如何?”
“小弟本就喜欢研究木工结构之术,冯先生乃此中大师,能跟着先生深造自然是再好没有。只是……日后便不能日日来四知堂了。”
冯先生在镇里有自己的木工坊,既然正式为徒,自然要在工坊里帮工,不会再来四知堂。
程守义心里一紧,却故作轻松的道:“这有什么。你是怕吃不到我家的豆腐皮油条卷吗?我叫人做了给你送去便是!”
“程师兄……”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在家行三,叫我三哥就行,别师兄师兄的,倒显得生分了。”
“嗯,三哥……”秦悠对着那尊飞龙雕塑怔怔出神,“你说,我们那天夜里见到的,究竟是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将两人拉回到那日的场景。海浪般的地面在迷离的光雾里上下波动,涌起层层磷光,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在他们深夜的噩梦里纠缠回荡。
沉默了一会儿,程守义道:“曾听家里长辈说,蟠龙镇千百年来街市兴旺,皆因受到神龙庇佑,每年的端午,都会降幅人间。”
“所以我们那天看到的是龙鳞光?听到的是,龙吟?”
“也许是吧……”程守义欲言又止。
“可是三哥,那明明不像是降福人间,倒像是……”
“贤弟!”程守义赶紧打断他,“此事事关天机,咱们……咱们还是不要妄议。”
“三哥,那个声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也肯定不会,那里面分明是沉重和苦痛,三哥就不想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吗?”秦悠眼睛直直看向程守义,黑眼仁格外明亮清澈,像一泓深深的潭水。
程守义别过脸躲开他的目光,喃喃道:“我当然也想弄清楚,可是有些事情……秦贤弟,你劝你还是好好研究木工,这件事,就忘了它吧。”
说着对秦悠潦草地抱一抱拳,道声告辞,转身离去了。
秦悠目送他心事重重的背影,又看了看他的飞龙雕塑,心里莫名空落。
“三哥,这条龙,原本是送给你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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