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楼下的那只猫

  写给小黑：小黑，时隔多年，再写下这句话时，就像过了几辈子那么长。

12岁那年，并没后悔过什么。唯一令我耿耿于怀的。便是你了。

〔短篇〕楼下的那只猫

  不隐瞒，小时候我胆子很小，很怕猫狗。总提防它们会不会突然就扑过来咬我。走路时见到它们会躲着走，不敢靠近。

  直到遇见小黑，彻底地改变了我胆怯的性格。那是一只全身黑色皮毛的猫咪，每天到我放学回家的时间，它都能准时准点地在我家楼下门口“坐着”等我，两双猫眼隐隐泛着期待的光芒。

  我当时想：这猫神了，竟然还懂得等人！

  从开始的惧怕转化成了对它的好奇，我经常在它旁边蹲下，同它一样高。认为这样它就可以把我当成它的“同类”。小黑也颇有配合的摇摇尾巴，我瞧它嘿嘿大笑。我们经常玩到忘记时间，忘记回家，忘记吃饭，忘记了自己……

  我好像也变成一只浑身毛茸茸的小黑猫，同它一般大，也会“喵喵”的叫，我长出了尖尖的猫耳朵，长出了黑色的猫尾巴，学会了猫语，可以畅快地和它交谈，并乐此不疲。

  直到奶奶在楼上喊我吃饭，我才醒过来我“并不是一只猫”！每次我要回家时，小黑都会缠着我带它一起回去。但如果没有家人同意，我不能贸然带一只小动物回家。我明白，她们不会轻易接纳小黑。

                        贰

  我几次三番请求家里人收留小黑。我和她们讲：“那只小猫非常可怜，它和别的野猫不一样，它一直都是自己一只猫孤独地徘徊在我家楼下。下雨了，别的猫有窝避雨，它没有。它经常被雨淋得湿漉漉的，然后默默被风吹干。它没有饭吃，也不和别的猫抢食吃，经常因为饥饿难耐被迫在垃圾桶里找吃的。”

  “它没有猫伴，没有朋友。我也没有！除了家人，我唯一的朋友就是它。没错，只是一只猫而已，但它就是我的朋友！它给我快乐，我想收养它，我想陪伴着小黑，不让它再继续孤单下去了！”小时候的想法总是很天真，却是最“可爱”的。

  那天，家里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回答我……

  隔天我再提起，已经被很明确的拒绝了。 爸爸告诉我：“你可以继续和它玩，但是不能把它带回家。”

  连爸爸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当时我的心情很不好，一个人悲伤了好久。

  爸爸看我这个样子也不是个办法，微微叹了口气。从箱子里拿出两根火腿肠来对我说：“走，爸爸陪你去喂小黑。”

  一瞬间突然很感激爸爸，我欣喜的点点头。

  爸爸领我下去喂猫，我将火腿肠掰成一块一块地送到小黑嘴里。看它吃得开心，我伸手去摸它的猫耳朵，软软的。它开心，我也就开心。

                              叁

  我会经常缠着奶奶做鱼，然后把吃剩的鱼肉拿到楼下去喂小黑。那时我一心想，只要自己少吃一点，小黑就能多吃到点。

  有天，我同往常一样端盒鱼肉放楼下后，就近走了一会。 回来时，已经有几只不知名的野猫在吃我为小黑放的鱼了。

  “这鱼是给小黑吃的，不是给你们的！你们不许吃了，赶快走！快走！走！”我急了，把那几只胡须上还残留着鱼汤的野猫通通给轰走了。然后大喊：“小黑，你快来吃啊！”

  小黑听到我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蹭”的扑到我身上，我连忙接住它，指了指那边的鱼，说：“喏，给你的，快去吃吧！”

  小黑干脆趴地上打个滚给我看，样子既滑稽又好笑。我立即领会精神，懂得它这是在谢谢我。小黑不会拱手作揖，所以每次都是用打滚的姿势来表示友好和感谢。

    我跟爸爸在去农村的土路上抓了一袋蜻蜓，回到家已很晚。听说猫吃蜻蜓，于是我就拿着蜻蜓和爸爸在楼下等啊等…等好久，也不见小黑来。爸爸劝我不要等了，我坚持说再等等吧……  这天，我在外面呆了半个晚上，倚柱子上睡着了。醒来已经第二天凌晨三点了，小黑仍然没有来。

  小黑，你到底去哪了？

                                肆

  一连好几天黑猫都没有来，我每天都在等待，每日都在期盼，幻想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小黑对着我喵喵叫，我们一起默契极合地互相诉说对方听不懂的话语。并孜孜不倦。你的世界，我认真倾听。我的世界，你细心观察。有你，足矣。

  小黑呀小黑，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奶奶说：“小黑不会回来了。因为它是一只猫，它需要寻找它的自由，去发现更广阔的世界。”

  “它不会一直只陪着你的，你需要懂得这一点。”

  听完奶奶的话，我好像明白了。我不该把小黑占为己有，小黑有它自己该选择去哪里的权利。

  从这以后，我总在半夜哭醒，醒后又止不住地回忆和小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是无法描述的开心。我清楚，根本忘不掉。

  某天，我站在阳台眺望远处，忽然看到爸爸向我招手，他喊：“莘莘，莘莘，小黑回来啦！”

  我以为我听错了，大声道：“你说什么？”

  “爸爸说，小黑猫就在楼下呢！”

    披上爸爸的工作服，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换，我匆忙跑下楼。

  小黑，真的是你么？

  楼下，小黑和爸爸玩得正欢。它在爸爸腿上咧出笑脸蹭阿蹭。爸爸果然没有骗我！

  我喜极而泣，跑过去一把抱住小黑，问它：“这些天你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小黑可劲儿舔我的脸，不停的舔。我努力分析它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爸爸“哈哈哈”笑了，说句：“看来没你我女儿还活不了了呢！”

  我顺势道：“那敢情就收养它了呗？”

  爸爸收回笑意，说：“宝贝女儿，你要知道，不是爸爸一个人不想收养它。”父亲说完，我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伍

  四季变换，从春季到冬季仿佛弹指一辉间。鹅毛大雪是北方常有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我的窗沿，恰似一只只即将消失的白蝴蝶。

  冬天来了，奶奶说小猫是会冻死的。我听后，打算偷偷把小黑抱回家，后来我的计划被发现了，终以失败告终。

  气温跟着无数场雪迅速下降，门铃里听到小黑因为极度寒冷近似哀鸣的叫声，我再也忍不住了。疯狂跑下楼梯光脚推开防盗门，刺骨的雪风扑面而来。

  我打了个哆嗦。身前站着的，是个穿着黑衣身形高挑的美少年。这少年完全可以用“美”字来形容。剑眉星目，秀发如墨。有雪花不断落下，掩住他的眉梢。时隔太久，他的详细容貌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问他：“小黑呢？你看见一只大约这么大，全身黑毛的小猫了吗？”我边说边用手心比划。

  少年回头，我吃惊的瞧着那双眼睛。那是与小黑丝毫不差的绿色瞳眸，我再熟悉不过了。

  少年对我说：“并没有什么小黑，我就是！”

  “你是？你是小黑的主人吗？既然你是它的主人，为什么当初要那么狠心的抛弃它？你知不知道，对于一只猫来说，主人就是它的全部！”

  “我就是小黑！”少年的话徘徊在雪地里，清晰的萦绕耳边。

  我愣住，久久不能回神，像个傻子一样。

  冰柱咔嚓一声落下，少年追问了我好多遍“为什么，为什么”……

  记得我当时情绪很激动，本想好好解释却无法控制的声泪俱下：“我想…我想把你带回家，我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但是… 我家里人不让我养猫… 小黑，我知道一切都怪我… 但是，你可不可以选择不怪我？ 对不起… 小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

  “……”

  那天我说了很多个对不起，觉得自己好像亏欠了谁的一生，心中内疚不已。

  小黑将我抱住。就像从前我抱它一般，在雪地里暖和和的。在我耳边轻轻说：“傻孩子，罢了……”

  这一声罢了，让我更加失声痛哭。

                        终篇

  小黑告诉我，雪停了他便要走了。

  我问他：要去哪？

  他说，他本就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必须要去他该去的地方，那里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他说，有缘，再见。他说，即使无缘，他也希望我好好的，一生平安。

  雪停，我忽然追上他，大喊道：“我也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一挥手，柳絮般的积雪随风刮来遮住我的视线。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久久不散，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当泪不再流了，所有都恰似一场虚幻的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茫茫大雪深深掩埋住一切，包括小黑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说过，有缘还会再见的。所以，我一定要等到我们再相见的那一天。

  是因为你让我不再惧怕小动物，也是你，赠予了我许多限量版的珍贵记忆。

  谢谢你，楼下的那只猫。

  有生之年，愿不负你。

                后话

  我的文笔不是那么好，可是我想记录下我们的点点滴滴。

  如今我已经搬了家，你仍然没有回来。新家离旧家不远，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回去看看。

  亲爱的小黑，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天，当我再次回到家楼下，你还如以前那样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像猫般等着我回家。

  我揪起你的耳朵，你用爪子拼命反抗。我追赶着你跑，我们在原地画圈圈，跳一首未命名的舞蹈，或颂一曲只有我们才能听得懂的歌谣……

                            ——致远方的小黑。

 

〔短篇〕楼下的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