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的那个冬天
小区里有很多猫,有家养的,也有流浪的。有人在楼下搭建了一个猫棚,不时来撒一些猫粮,过往的猫,便得了一个庇护所。
于是那些有家没家的猫,得活且活。它们或慵懒或顽皮,也成一景。有一只白色的猫,时不时就会跃上楼下私家车的车顶上,慵懒地卧着,即便有人经过,也并不慌张,只略略抬眼,从眼角斜觑一眼,颇有睥睨众生的感觉。我总是打趣地想:这只猫得道了。
平日里,我就唤它作:机车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冬天并无怜悯之心,2017年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寒冷。对于这些猫,食物偶尔有人来撒,或饥或饱,勉强也能维持;唯温度,难以提供。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室外的温度越来越低,有时候傍晚,回家走过楼下,也会下意识瞥一眼那猫棚,须臾里也会闪过一个念头:猫们怎样了,机车猫怎样了。
不过旋即便会安慰自己:诡谲狡黠如猫,有九条命的猫,大抵不会有事。我们有时候清楚地明白,总有一些事实,我们不愿面对。
转过天一日清晨,我出了楼门准备上班。我照例裹紧了自己,掩严了口鼻。忽然发现,楼下一个车位上,一只白色的猫依旧慵懒的卧着,背对着我,姿态依旧优雅慵懒,那不正是消失多日的机车猫么,它还是那般自在逍遥。心下觉得有趣,便下意识走过去看看。
她依旧不动。我忽然发觉,似乎它显瘦了很多,走近一看,恍觉心酸:
它早已去了。
身体已经因为死亡收缩塌陷,只是临去前,保持的那个姿态,依旧从容淡然。
某个寒冷的夜里,机车猫无处暖身。聪明如猫,她钻到车底发动机的位置,汲取一点热量。然而北方的寒冷终究留不住这只聪明又无奈的野猫。
它用尽了九生里最后一世的优雅,在生命最后的一刻,保全了它的体面与庄严。它最后的姿态,一如它活着时——
不苛刻,
不苟且,
不卑微,
不亢进。
坦白说,平日里我对猫狗这样在城市里已然泛滥的小动物并无太多好感,但那一刻,与其说是心疼,我更多是震惊与敬佩。
它用一只猫的方式,告诉了我们,即便在死亡直面的那一刻——
何谓生之尊严。
那个冬天早已远去,连新来的春天都将殆尽。又有一季新生的小猫,正爬上墙头,映着月光,擦亮爪子,捻顺须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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