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五千多年的历史长河当中,酒成为文化传承与传播的载体。中国酿酒历史源远流长,品种繁多,名酒荟萃。自生产之日开始,就受到先民的欢迎,几乎渗透到社会各个角落,或多或少的成为典故与文学伴随。今天我们不妨透过大宋文化谈谈《水浒传》中关于“酒”的那些事。
在《水浒传》中几乎每一章节都写到关于“酒”的故事,不断地升华喝酒的场合、饮酒的风俗、品酒的种类、吃酒的器具等等,一次比一次精彩,可见作者将宋朝酒文化淬炼的炉火纯青。那么宋人为何嗜酒如命、逢人必喝呢?
自赵匡胤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起便开辟了将近320年的宋朝酒文化。在这段时期,国家商品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创新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故而酿酒技术进一步提高,推演出更多的商业文化与融合。翻开《清明上河图》,我们从中可以看到茶坊、酒肆、勾栏瓦舍、庙宇鳞次栉比,市井人口川流不息,好不热闹。根据宋人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详细记载的酒楼就有七十二处,无不彰显出大宋酒文化繁荣兴盛。在此背景下,水浒酒文化诞生了。
无酒不欢,无酒不成席,说道吃酒,在我们现代宴席上是比较热门的话题,什么牌子的酒比较好喝;哪种酒的度数高;哪种酒的度数低;哪种酒比较芳香……古人在宴席中也是这样子对酒夸夸其谈,谈笑风生。文人饮酒笔墨当歌、笑谈风月;武夫饮酒刚劲有力、切磋武艺;商贾饮酒敦促其成、合作顺利;政要饮酒活络关节、上下打点……如此看来,酒成为人与人之间增进感情的润滑剂。
我们就先从酒的度数与品种来谈谈水浒酒文化。
在第四回中,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写道鲁达将两桶酒提到亭子中,任凭卖酒汉子怎样打,一股脑儿将一桶酒喝掉,这得说明古代人是有多大的酒量啊。其实不然,根据《齐民要术》记载,古人喝的是由发酵酿制而成的酒,基本上喝的是米酒、果酒、黄酒,酒精度数也就12度左右。那么为何现代人酒量为何跟不上古人的步伐呢?其实不是跟不上,而是酒精的度数上去了,古代也一直追求更高的酒精度数,只不过古代酿酒提纯的科技跟不上去,故而古人喝酒就像喝猫尿一样的。在第二十二回,武松经过酒家,上面写着“三碗不过岗”。根据沈括《梦溪笔谈》记载,宋朝已经尝试使用蒸馏法酿酒,估计“三碗不过岗”就是采用此做法酿制而成的高度烈酒,这也恰恰说明宋朝酿酒科技进一步改进。武松一连喝了十八碗相当于现在的两斤多点的56度北京二锅头,估计梁山众好汉按酒量来排的话,武松应该第一。
《水浒传》中酒的品种很多,皇帝专用的国字号御酒,中等酒,低等酒都做了一一记载。例如普通百姓喝的有村醪、浑酒、黄米酒等等,这些酒常常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小酒肆驿站内,大多数客商出门在外不安全,只带少些钱财,买些吃吃充饥即可。及时雨宋公明在琵琶亭宴请李逵、戴宗和在浔阳楼上题反诗,酒家特用青花瓷酒、玉壶春酒款待。从此酒名字可以看出无论是包装还是口感都更胜普通百姓一筹也同时说明浔阳酒楼绝对是临江而坐的四五星级大酒楼,也从侧面对得起“山东及时雨”的光荣称号!
喝酒当然少不了喝酒的器具,古代中国喝酒是很有讲究的,所用的器具数不胜数,有盛酒的、温酒的、舀酒的、喝酒的,有根据金、石、玉等不同的材质制造出来,有樽、壶、杯、盏、觞与斗等器型,有卖酒的角、碗、瓶、壶、桶、璇计量单位,类别样式繁多,筑成中国博大精深的酒文化。在《水浒传》中最常见的喝酒器皿就是“碗”,大口喝酒,比如在截取生辰纲时候采用瓢,奸臣计毒死卢俊义使用宫廷玉角杯;再比如第十五回:众军说道多少钱一桶?那卖酒的汉子回答道:五贯足钱;又比如第二十九回武松道:先打两角酒,打打牙祭……从中反应了宋朝在酒的推动下以酒作为产业链的市场经济。
鲁迅说过:“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唯一的人。”这句话反应了孔乙己喝酒的方式与众不同。在古代中国,喝酒礼仪也是非常有讲究的。可把它分为四步:拜、祭、啐、卒爵。在七十一回石碣村授天文,梁山排座次,宋江带领众人跪拜,感谢上天,让108位将星汇聚于此,祭奠晁盖进一步深化替天行道的宗旨意识,之后众人一饮而尽。在酒宴上,主人要向客人敬酒叫酬,客人要回敬主人叫酢,敬酒时还有说上几句敬酒辞或者祝酒歌之类的。客人之间相互也可敬酒叫旅酬。有时还要依次向人敬酒叫行酒。敬酒时,敬酒的人和被敬酒的人都要“避席”,起立。普通敬酒以三杯为度。在八十九回宿太尉降诏时,宋江宴请宿太尉,大摆筵席,厚情款待朝廷命官,这时候就显示出宋江在酒桌上的排场和对待客人的礼仪态度。论喝酒,还是梁山众好汉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大老爷们好爽情怀,这是英雄好汉们最可爱的方式,也是使得众英雄在施耐庵、罗贯中笔下最接地气,令读者所喜欢。
古人云:“好酒不怕巷子深”,在宋朝酒产业兴盛的情况下,不打广告不宣传自己酿造的酒,顾客也会稀少。水村山郭酒旗风,就是这样子高高挂起,顾客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旗子招牌,这样子的营销方式在水浒传中很长见的。比如第三回写到: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杆挂着酒旗,漾在空中飘荡。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也许这是杏花村邀请杜牧书写最得力的营销广告,在水浒中,用文字、诗句做营销文案的也有很多,比如“三碗不过岗”这营销会吸引更多的客户慕名前来,什么酒这么厉害,喝下三碗即倒,估计该酒家店主学过客户心理学,拿捏住客户心理表现。武松经过喝了十八碗酒上了景阳冈打死一条大白虫,估计这会儿酒家又做起第二轮营销宣传。再比如第二十九回,写到酒店“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采用夸大其词的诗句来比拟,无不显示酒中营销所带来的经济价值。
有酒的地方就有江湖,哥儿兄弟们感情深一口闷,感情厚,喝不够。天下无云地下旱,刚才那杯不能算。在现在来说,劝酒就是害人害己,毕竟现在度数高嘛,醉驾容易引起车祸。在古代劝酒,度数不高,一个比一个兴奋,文人行酒令,草莽英雄喝酒猜拳。水浒中劝酒方式就有很多的。比如巧言令色赚卢俊义上山后,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轮流坐庄宴请卢俊义足足一月有余,大伙儿这箱轮流劝酒,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有唱黑脸的,有打照面的,有圆场子的……一个劲儿的喝,还好那时候是低度酒,你让卢俊义到现代来试试,估计喝不到一晚就挂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得按照喝酒礼仪、江湖规矩以及个人在江湖中的名望来定义喝酒的座次、敬酒的顺序等。比如戴罪之身的宋江与戴院长戴宗还有几个都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宋江居然坐在上首,戴宗与其他人坐在下首,按照惯例官员的名望比犯罪之人的名望要大,但是宋江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响当当的,数一数二的,光绰号就有几个,及时雨、呼保义、孝义黑三郎,按照江湖规矩,宋江坐上首。这位江湖老大哥的威望极高,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在108位队伍当中,没有谁会降的住黑旋风李逵的,唯有宋江才可降的住他,故而最后在宋江的授意下喝下毒酒。江湖中人以酒歃血为盟,义结兄弟金兰。在书中七星聚义、张青夫妇与武松结拜金兰等等小结盟一直到一百零八将大聚义都是遵循江湖游戏规则,互帮互助,谋求出路。例如拼命三郎石秀,为了杨雄,卢俊义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履行诺言;在比如鲁达为了林冲不被受迫害,亲自千里护送又折回京城照顾嫂夫人……
俗话说“酒品见人品”,透过酒品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便诞生出“酒后乱性”这个成语。水浒中为我们呈现极其丰富了人物性格特征。宋江先是在浔阳楼上喝的酩酊大醉,借着酒意诗兴大发,挥毫泼墨的题上反诗,后来在为招安的事访问李师师,李师师设宴款待。书中写到:酒行数寻,宋江口滑,把拳裸袖,点点指指,把出梁山泊手段来。”再一个就是师师与燕青一起喝酒的场景:当时铺下盘馔酒果,李师师亲自相待。燕青貌似受宠若惊,实则十分配合,李师师吹一曲箫,燕青便和一曲,李师师拨阮,燕青就唱歌,李师师再次回酒谢唱。两人推杯把盏,十分尽兴。由此可以看出个人的学识、素养及阅历;
再比如,鲁达路见不平,以酒三分醉三拳打死镇关西踏上逃亡之路,后来趁酒意倒拔垂杨柳,在五台山吃了醉酒打毁金刚,再后来因喝酒误事,没能够救下林冲夫人,便戒下贪杯之过;
又例如李逵坐镇寿张县,穿着官服大口喝酒且将寿张县治理的服服帖帖;吴用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不动一刀一枪就把生辰纲截了;鼓上骚时迁喝完酒盗取雁翎金圈甲,赚来徐宁上山……
司马迁在《史记》中写道:“酒极则乱,乐极生悲,万事尽然”,劝酒可以在宴会上起到让人情绪高涨状态,也会更加尽兴,但每个人的酒量和对酒的喜好程度是不一样的,所以好酒切莫贪杯,适可而止。在很多时候,喝酒很容易误事,从某种方面来说,是推动事态情节的发展。
武松喝了十八碗烈酒不听店家劝说,醉着上了景阳冈赤手空拳的打死大白虫,成为县衙内响当当的人物,为后来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等精彩篇章埋下伏笔;要不是杨志喝了蒙汗药的酒,吴用赚取了生辰纲,青面兽也不会落得个卖刀、杀了泼皮牛二的下场;如果不是林冲挑着酒葫芦去沽酒恐怕早已与草料场一起葬身火海……
《水浒传》是一本命运悲惨的书籍,无论是从林冲成为上梁山的第一人还是最后的结局,不管是作者刻意为之还是遵循历史也罢,种种命运安排更加渲染草莽英雄可爱的特征,而酒进一步升华成为悲剧中的产物。
几碗心酸酒化作一汪泪,林冲喝着喝着便想起在东京做教头的日子,想起与同僚一起游玩喝酒,想起与夫人一同喝下喜酒;可如今却被高俅老贼活活的坑了一把,害得我文了面,有家难回,有国难投,现如今梁山也不能容我,何处才是我容身场所呢。只能借酒书写心中痛楚:仗义是林冲,为人最忠朴。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
正因如此,作者才会把林冲命运与梁山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以个人命运预言出梁山最后的结局。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书本第一百回,卢俊义被奸人陷害,误吃水银,不想水银已渗透骨髓,自己却浑然不知,在其夜因醉而立船头消遣,哪知跌跌撞撞,失足坠入水底,一命呜呼。宋江自饮御酒后,才发觉腹中绞痛,却被奸臣下了慢性毒药,后深怕自己死后黑旋风造反,坏了梁山替天行道忠义之名,故即招来。当晚李逵饮下一口气地喝下此酒,与宋公明一同奔赴黄泉。酒在这里点缀了悲凉的结局,在时间与空间推动下,如此的恰到好处,画上一段令人伤痛无法触摸的句号,更加升华了梁山精髓宗旨。美酒配英雄,相得益彰,美酒的存在增加了男子汉的气魄与胆略,折射出一段荡气回肠的英雄传奇。
以酒文化为导火线,贯穿整个故事情节,营造出浓厚的梁山水泊情怀,从而使得故事内容、人物形象、社会风貌得以淋漓尽致的挥洒。作者不惜笔墨增添了大量的酒文化,不仅仅是对宋王朝商业、人文、科技做出很高的评价,更是对梁山水泊中的“社会人”勾勒出一副副多姿多彩、有血有肉的身躯,进一步推动故事发展的方向,使得著作成为活脱脱的由点到面,由面到立体的三维结构,不断增加酒的审美价值,更可能的渲染文学与酒的张力,文字激扬活泼且富有弹性,使酒文化成为塑造文学的中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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