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天空分明触手可及，于是喜欢上下雨，因他带来天空的味道。外婆也喜欢下雨，因为嫩绿茶叶在雨水的冲刷下总是会愈加饱满透明。她喜欢细看那晶莹的雨水映着阳光垂直而泻，如春雨中的桃花屋檐涓然无声。
每年采茶时节，外婆都会背着一只背篓去山上采茶。刚冒出尖的茶叶嫩绿嫩绿的，绿得冒油，外婆像对待心肝宝贝一样的把他们摘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背篓里。她是如此的悠闲享受，以至于别人用一个上午就能摘完的茶叶，她用了一整天。
临近黄昏，我跟在外婆身后跟她下山 。青禾在唱歌，旋律柔柔，只有凉风才能听见；菊花在摇曳，舞步翩翩，只有大树能欣赏。风声在静谧的小路上，演奏着一首动听的纯音乐。外婆背着背篓，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采完茶后，外婆也一点儿都不懈怠。她烧了不少热水，先把茶叶最老的那部分挑出来，然后用开水烫着那绿嫩饱满的茶尖儿。挽一挽衣袖，就将放在萝盘里的茶叶开始揉搓。外婆可以说的上是不留情面，不管那茶叶是怎样哭着求饶，汁水掉了一地，她也毫不留情。
茶叶慢慢的在外婆一遍又一遍的揉搓下，终于变了颜色。它由高调张扬的绿变成了低调奢华的黑。外婆将它放在楼顶上晒干，那黑乎乎的茶叶便有了独具一格的美。等茶叶晒干，外婆就拿它泡茶。我坐在凳子上，端着那碗茶，小心的抿了一口。茶水微微有点苦味。
我看向外婆，外婆却自得其乐，喝得无比的开心。外婆见我不喝了，露出了个微笑，她悠悠的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茶叶啊，若是想成为其中上品，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折腾。但它们聪明，懂得改变自己。它们舍了这鲜艳的绿色，那柔嫩的骨肉，变得如今这般粗糙暗淡，才有了今天的价值。”
我听得似懂非懂，倒是没想过这小小的茶叶还有这种含义。人对它们千般蹂躏，万般折磨，它们却在这中学会了打磨自己，收起一身的光华，等待着默默绽放。
后来，我回来看外婆，外婆躺在摇椅上，墙壁上的影子也跟随者她一摇一摇的。这时西天还有一脉最后的余光，河边的房子点起了灯，灯光映在河水里，安静而不冷落。
倏的，我就想起了那天外婆说的话。那些梦想，被贱卖的，被毁却的，被否定的，在最开始的时候，谁都相信一定可以实现，以为可以改变的是世界，结果到最后，能够改变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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