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祥林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书籍文件,把它们堆在了一起,愣了一下,又把书和文件分开。
门前有轻松的脚步走过,楼梯那里传来欢声笑语,院子里说笑声、车子引擎声都一浪浪浮到楼上来。
“周末愉快!”
祥林在心里盘算着晚上去哪里,回家还是去姐姐那里,留镇上也行,这里宿舍他也有两间。
桌上电话响了,寂静里急促刺耳,他伸手拿起,是姐姐的声音:“祥林,你还是过来,替我捎一点新鲜小菜来,妈今天的胃口还不错。”
“嗯,好的。”祥林挂了电话,很快收拾好包,拿了头盔,关了屋内的电源,蹭蹭下楼了。
“刘站长,下班啦!”
“下班了。”
先骑车去菜市逛了一下,买菜,他也算行家里手了,买了肉骨头,还买了一些藕和藕心菜,就朝姐姐那里去了。
出了镇,是十月的乡野,碧云天,黄叶地,金黄的田野金黄的夕阳,风也是那样沁人心脾。祥林喜欢四季的田野,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工作,大半辈子都是和田野打交道,看着这里一茬茬地从绿色秧苗到金黄的稻子。
那些稻穗长长的,垂着头,在风里对着土地对着他在致意。
他觉得自己和土地、庄稼,深爱彼此,忠于彼此,懂得、珍惜。
心里莫名地悸动了一下。面罩下他苦笑,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姐姐家在乡间,新做的两层小楼,白瓷砖大玻璃窗,水泥场外菊花开得生机勃勃。门前还晒着豆禾,姐姐正在收拾,听见他摩托车的声音,直起腰来。
“姐,我本来明天上午来的,晚上老娘也没有什么事情。”
“你一个人不如来我这里吃一点方便,菜给我,你先陪妈说说话去。”
其实,祥林基本上天天都来了,迟一点,姐姐就打电话,常常叫捎那个菜捎这个零食给老娘,祥林知道这只是姐姐的借口。
祥林把车停好,摘了帽子和包放在一起,走进了母亲的屋子里。
母亲中风偏瘫,住姐姐家好几年了。此刻她半靠着床头,直直地看着窗户。
“妈!”
“祥林啊。”母亲口齿不太清楚,母亲嘴动动,祥林就知道母亲在叫他的名字。
祥林拿起母亲手边的毛巾替她擦了一下嘴角,那儿有点沫沫,母亲看着他,嘴还在蠕动。
“妈,凤儿打电话了说想你呢,开学一个多月了也慢慢习惯了,你放心,月英在那里陪着她。”
他看着母亲脸上挣扎着挤出笑容,一边深一边浅,然后,母亲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那目光里就有了歉疚。
祥林对母亲也笑笑,内心里也涌出一股歉疚之情。
作为儿子,理应奉养母亲,虽然他差不多天天来帮母亲擦洗、喂饭,没有在自己家里侍奉她,这是他的遗憾,大概也是母亲的遗憾。
母亲大概读懂了他的心思,抬起手,抖抖索索地放在他手上。
室里光线渐渐暗下去,母亲靠着床头没有动,他也没有动,世界就是一副静物画,粗糙的几笔笔画不均,人物清楚又模糊,留白处是心酸。
“祥林,吃饭了。”
祥林把母亲的手放下,那手枯瘦,没有一点肉,只有青筋和骨节。
祥林盛了饭淘了肉汤加上剁得细碎的青菜,带了一条毛巾再次进入母亲的房间,打开灯,把碗放下,帮母亲再坐直一些围好毛巾,自己拿凳子在旁边坐下端起碗:“妈,我们吃饭了。”
母亲轻轻点头,张开嘴,看着他,他笑着拿起勺子:“妈,慢一点,别噎着。”
他喂一勺,看着母亲慢慢咀嚼、吞咽,替她擦拭嘴边的汤汁。
吃完,他回到客厅,姐夫也回来了,倒了几杯酒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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