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人言，便与岁月寒暄

【文系原创，文责自负，如有偷文者，必究】

故乡的雨，今年格外的多。起初灰蒙蒙地从很远的山上飘过来，接着穿过雾推开云，再慢慢地打在头顶的屋檐上，噼噼啪啪的。

楼下是一条通往郊区的路，有银杏树、蔷薇，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草，杂乱地长着。其中一种像是麦子一样的草，长着穗在风里弯着腰，最尖上有露珠坠着，轻轻地摇晃。有时太阳的光打在那小小的露珠上，像是风里挂着彩虹。

如果不下雨或者是雨后初晴的早晨，我常常会早起来走这不算短的路。路边已经有人家开始生火，可能是给早读的孩子做早餐，又或者是给远离的男人做些带在路上的东西。炊烟升起，在还没有太阳的晨间飘在房屋周围的麦田上。

鸟叫声从麦田后面的山上传来，伴随着狗吠声，无形中让这宁静的早晨开始热闹起来。有些画眉鸟的鸣叫极其悠扬婉转，从很深的林间穿出来，像是带着那些树林里许多花开的芬芳，流水的清澈，还有草木间散发的独特的清香气息。

随着鸟鸣狗叫声，慢慢的，那些飘在村庄上空的雾便会散去。然后朝阳会从山后面爬上来，起初只是一点点光，像是被裹上了纱布的白炽灯。这个时候满地的露珠，晶莹剔透，如同琥珀被吹到了这遥远的地平线上来，在那些草或者是不高的树叶上翻滚着，轻轻砸到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有时我会忍不住吹起哨子来，或者干脆在这没人的田间蹦哒几下。多么美好啊。路边的玉米地里那些宽大而又细长的叶子，在风里哗啦啦地摆动着，似乎也一起与我跳起来了。

还有玉米上刚结出的红色的须，像是少女被染红了的头发，又像是二月里飘过湖面的柳叶，那么欢快，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还有更多的是接下来秋收的喜悦。

有时我那不成样的哨声，也会引来风。风似乎也特别兴奋，先是吹动着在阳光里挣扎的雾，后来就吹动着那些高大的树叶，再接着就吹动了整片乡间田野。我在风里也就越发高兴了，头发也会开始跟着活跃起来。

总之，一切都似乎是美好的，我没必要去考虑接下来的许多问题，甚至包括是等这场雨过后，我那些刚刚发出的茶芽，应不应该赶紧去采摘了。一切在这个时候都平静了下来。

之后整个太阳便会从山后爬了上来，早晨温暖的光也就会洒满整个村庄。出门的人或者是步行，或者是骑着老旧的三轮摩托，从家里出发，他们或者与我擦肩而过，或者与我点头问好，然后各自到田间去劳作。

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许多人弯着腰，在田间或者除草，或者施肥，或者播种。偶尔会有孩子的声音传来，如果你注意看，就会发现，在离你不是很远的田间，有小孩蹦蹦跳跳地跟在父母身后，手里还拿着某种农作物的叶子。

孩子身后有时会跟着小狗，有时是蝴蝶。那些蝴蝶在早晨的太阳光里，翩翩起舞像是彩虹被打碎成了许多碎片。有时也有蜜蜂，在孩子的头顶盘旋着，孩子会用手去追赶，但多是无济于事，最后就会有孩子哇哇的哭声从田间传来。

啊！这辛勤的小蜜蜂，这惹哭了孩子的大蜜蜂。

等这个时候，那些如同琥珀一般的露珠就会在太阳下慢慢地散去，而那些湿漉漉的叶子也就会慢慢地变为青绿色。远处的炊烟更多了，白云和雾都已经飞到了高高的天空，这个时候那些从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就会异常清晰，一缕一缕的，在太阳光里，在村庄的屋顶上空。

如果是在夏天或者是初秋，就会有汗水渗出来，在我浓厚的头发间四处乱窜，又或者干脆挂在我脸上或者眉间。我便不再吹那愉悦的口哨，多少会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

但这都没什么，整个人是放松的，包括那些垂着头的树梢，还有不在鸣叫的鸟儿。我肯定地相信，此刻它们或许都在树林的深处捉着那些打瞌睡的虫子。

等走得差不多了，我也会站在田边，看着乡亲们从远处引来的水渠。流水很清澈，甚至有风或者某种水虫从水面上划过的时候，都会带起阵阵涟漪；那些涟漪在浅浅的水渠里像是围着水底的石头，散出一个像是蜘蛛网一样的圆弧。

这小小的流水，也会带来遥远的书信，比如一片只有山那边才有的叶子，一朵好像被孩子忘记了的牵牛花，一断应该是系在姑娘发间的丝带。我站在水边，还算年轻的脸庞映在水里，也会跟着风摇晃起来，但无论如何，我总能看到水里我那愉快的微笑。

之后我便会往回家的方向走。这个时候也会回头看，可能是一种错觉，无论何时，每次在路上回头看的时候，我总会觉得，一定会有风开始吹。

这个时候的风就不一样，你看得到那些晃动，或者是摇摆的叶子，但似乎那些风就是吹不到你的身边。它们远远地避开你，也可能是在欢送你，或许是召唤你下次早点回来。

那原本大片的雾，或许是乌云早已经散开，金色的太阳从散开的乌云里照了进来，很大的一片，但有时会都倒映进那小小的水渠里，如同一面镜子，装进了整个我看得到的天空。

往往这个时候，我是很少带着情绪的，仿佛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只是这两日以来，因为小三岁闹脾气，心中似乎总有些干扰，这小小的人儿，似乎总长不大，又不好与外人说，也只能往心底闷着。

看着那被朝阳压得极低的苍穹，没有边界地延伸出去，心里也开朗了许多，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在异国他乡很遥远的貅貅姐。我目前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就很难想到那边早晨的样子。只是我这脚下小小的路似乎也跟着朝阳一直延伸了出去，于是我拍了照片，并给她留了言。

这寂静的时光，不与人言，便与岁月寒暄了。

只能如此，也只需如此，许多留在心底的心事。希望她们都好，特别是小三岁，不要时不时发脾气，耍小性子，那这每一个宁静的早晨都就美极了。堪比每一个有白云坠在屋檐下，被朝阳穿透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