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瞅了瞅车后面沙尘四溢的土道还有两旁老旧的房屋,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屑和鄙夷。这破烂的村子,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1
张芸是一个美人。
在张芸还小的时候,十里八村的就都这样说过。在当时那个饭都吃不饱人人面黄肌瘦的年代里,她却生得白白嫩嫩,比村东头的樱桃树上结的红樱桃还要水灵喜人。
因为是一个小美人,所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很轻易地得到别人的喜欢。
东家的大娘会塞给她新蒸的热乎乎的窝头,西家的婶子会递给她一碗刚出锅的玉米糊糊,张芸捧着手里的吃食,一边对左右邻居甜甜地道谢,一边在心里暗自地想着:原来长得好看可以换饭吃。
因为长得好看,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同村的一户姓刘的人家看上了,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是和父亲关系很好的铁哥们,于是两家人一起喝了一顿热腾腾的烧酒,吃了半斤猪头肉,便让张芸同那家的男娃子定下了娃娃亲。
大人们连连点头,张芸却对这个娃娃亲很不满意。
她是见过那家男娃的,呆呆木木,黑黑瘦瘦的,每次看到她都会脸红结巴,脏兮兮的小手递给她同样脏兮兮的馍馍。
虽说馍馍很香,但是看到那上面按着的黑漆漆的手指头印,看着真的是说不出的倒胃口。
“我不喜欢你。”张芸抬着下巴脆生生地说,“你这么丑,又这么脏,配不上我!”
男娃子愣了,随即他嘴巴一撇,泪珠子便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嚎啕大哭着转身跑走了。
张芸不屑地哼了一声,挺了挺小胸脯,对于自己伤了一个爱慕者的心这件事半点负罪感也没有。
她是美人,既然是美人,那就一定是要嫁给英雄的。美人配英雄,父亲买来的故事书里都是这样写的。
只是她的梦在她十七岁那年碎了。
刘家送来了一头猪和一辆自行车做聘礼,想要讨张芸回去做刘家媳妇。在当时那个年代,这些东西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张芸的父亲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了亲事,哪怕张芸又哭又闹百般不愿,张父也没有丝毫松口的架势。
“女娃子大了总要嫁人的,那刘家很不错了,我老张家这一代就你这么一个闺女,还能把你送进火坑不成?”
张父蹲在地上抽着旱烟表情严肃,长年劳作的背很是佝偻,满是皱纹的脸像是干旱许久的稻田。
“我不嫁!他老刘家什么都没有!我嫁过去喝西北风吗?”张芸咬死不松口,她其实已经很明白了,聘礼都收了,父亲是不可能反悔了,只是想想一直都被夸成仙女的她最后还是要嫁到村子里过穷日子,她便满心都是不甘心。
听着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张父叹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布小包,慢慢地一层层揭开,在红布完全摊开的时候,一个闪着光的物件跳进了张芸的眼。
那是一块手表,张芸曾在一个来村里收购庄稼的商人手腕上看到过一块一模一样的。
那个商人大叔当时很是得意地晃着手腕,说这可是上海牌的,一块表值一张老人头!
这可是稀罕东西啊!
张芸连忙凑了过去,凑到手表跟前,看着那透明的玻璃屏幕和亮晶晶的银色边缘,还有同样亮闪闪的表链,看着那一晃一晃的银色光圈,张芸瞪大了眼。
“这,这东西可贵呢!这是从哪来的?”
“你结婚是我们家的大事,总不能什么都没有,这块表是我托人从城里买的,就当你的嫁妆吧。”
张父这样说着走远了,表却留下了,张芸小心翼翼地把手表戴在手腕上,手腕太细,手表晃当当地挂在上面,越发地显得她干瘦。于是张芸把表摘了下来,仔细地放进贴身口袋里。
这可真的是一个很值钱的东西啊!
可以值两头肥猪,可以值五百斤水稻,可以值五十斤花生油……这么个小东西,真的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带着这么个东西出嫁,虽然比不上那些城里人的大排场,但在这村子里,总不会让别人看不起了去。
出嫁的那天,刘家弄来了好多辆自行车,这在当时真的是很大的排场了。
张芸穿着从城里买来的红色裙子,头顶戴着花,旁人都夸她美得像天仙一样的。
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搂着卖力蹬自行车的新郎刘生的腰,左右两边都是笑闹的亲戚朋友。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嫁人是一件这么风光的事情。
2
嫁做人妇,便再也回不去做姑娘的日子了。
刘生对张芸很好,虽然还是黑瘦黑瘦和她说一句话都脸红,但好在张芸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总是笑呵呵的,逢人就夸我媳妇如何如何好,引来很多人的嬉笑声。
刘家待她也好,简直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张芸从最初的有些不适应不自在慢慢地变成了理所当然地接受。
怀了孩子后,她的脾气越发不可收拾,一时想吃酸的,一时又想吃辣的。
刘生送来得稍晚了一些,她便劈头盖脸地骂过去。
因为张芸在怀孕,所以脾气稍微坏些刘家人表示理解。精心地照顾了整整十个月后,张芸终于到了临盆的日子,又是哭又是嚎地折腾了一个晚上,孩子才终于落地。
张芸生的是一个儿子。
刘生的基因很强大,生出来的儿子半点没有遗传到张芸的好相貌,而是随了刘生的黑还有小眼睛塌鼻梁,和刘生家里挂在墙上的小时候的黑白照片简直一模一样。
张芸原本就不喜刘生的长相,现在生出来的儿子和刘生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至于连自己的儿子也被她讨厌起来。
于是张芸的脾气越发的暴躁。
想对比张芸的不喜,这个儿子简直就是刘家的宝贝。一家子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逗孩子玩,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只有张芸在旁边绷着一张脸。
她不喜欢刘生,不喜欢刘家,原本以为生了孩子后自己会为了孩子踏实过日子。但是这个孩子,她也生不起半点喜爱之意。
她后悔嫁人了。
年后,儿子刚满一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说城里有一个纺织厂在招女工,包吃包住,每个月有三十块钱的工资。
当消息传到张芸耳朵里的时候,她正烦躁地哄着哭闹的孩子。听说可以有机会进城,她难以抑制地心动了。
她厌倦了呆在村子里每天没完没了地哄孩子,也厌倦了身边这一群粗糙的没文化的农村人,更是厌倦了只会对她木愣愣害羞笑着的刘生。
对于她来说,那些来小村子里收购棉花水稻的那些城里人身上的气味,才是真正吸引人的。
于是张芸把孩子往火炕上一放,她把自己最体面的两三套衣服和身份证件包进了一个包袱里,想了想,又拿上了父亲送给自己的那块手表,趁着家里人都上地干活的时候,她背上包袱,偷偷地出门去城里来的男人那里报了名。
和一群来自各个村子的女人一同坐在前往城里的拖拉机上,张芸抱紧了怀里的包袱。
她回过头瞅了瞅车后面沙尘四溢的土道还有两旁老旧的房屋,她哼笑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屑和鄙夷。
这破烂的村子,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些贫瘠的田地,还有那些肮脏的鸡鸭鹅狗猪,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去碰了!
当时的张芸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甚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
她满心都是对大城市的向往和期待,她迫切地想成为城里人的一员,哪怕村子里的那些人会寻她骂她,戳断她的脊梁骨,她也义无反顾!
3
城里真的好,房子好街道好人们穿得也好,就连空气也是清新的,没有乡下处处弥漫着的牲畜粪臭。
只是城里虽好,花销却很大。
张芸在大街上走上那么一圈,看见身旁一个走过去的女人涂脂抹粉,穿着颜色鲜亮的大衣,她难掩羡慕,同时也不由地在心里有些不服气。
她比那个女人漂亮多了,只是身上的衣服太土气又没有打扮。若是她真的捯饬捯饬,可是不比电影院门口那些海报上的女明星们差的。
张芸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狠了狠心,她找到一家手表店将父亲送给自己的手表卖了出去,在店老板略带几分打量的目光里换了七十四块钱。
她用汗潸潸的手捏着那笔钱,第一件事就是去服装店里买了一件最新款式的大衣。
看着镜子里那个衣着靓丽长相精致的女人,张芸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满意地笑了。
她承认她很虚荣,可是那又怎么样?她享受青春,享受美丽,她没必要让自己过得委屈。
张芸白日在纺织厂里做工,她容貌端庄清丽,在一众上了年纪的妇女和大妈中显得格格不入。
于是她没做几天工就被老板提了出来,让她做厂里的领班,工作清闲且不费力气,每天就是在厂里带着客户四处走动介绍纺织品。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苏楼的。
苏楼是一个还算英俊的男人,经营着一家规模中等的服装厂。三十岁左右,漆黑的头梳得整整齐齐,一身干净利索的男士西装,看起来颇为时髦。
张芸在一群来纺织厂参观的客户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活了快二十年,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和其貌不扬又老实木讷的刘生相比,苏楼成熟稳重有男人魅力。
他在听张芸介绍产品的时候时不时地发表一些询问,声音就像张芸小时候曾偷偷喝过的米酒一般香醇。
“我有心上人了。”
回到职工宿舍的时候,张芸和其他女人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兴奋地说。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含蓄,在一众人好奇八卦的询问声里,她说出了苏楼的名字。
“是他呀,那你别想了,你们压根就没可能的。”
一个老牌女工突然这样说,她啧啧两声,看着张芸,目光有几分惋惜,“他已经有老婆了,孩子都五六岁了,人家两口子感情好着呢。”
张芸愣了愣,她低下头,旁人以为她在伤心失落,纷纷安慰了两句便散开了。但她们并不知道,张芸是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坚定。
有老婆又能怎么样?苏楼的老婆会比她更漂亮吗?会比她更年轻吗?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她主动一些,苏楼又不是木头桩子,他一定也会喜欢自己的。
4
张芸正式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她是从乡下出来的,但她学习能力很好,在城里呆的这一段时间让她摸清了城里人说话做事都是怎么样的一个样子。
借着工作的缘由,张芸时常会主动找苏楼交谈。她本就模样好,声音柔。在她刻意的接近里,苏楼并没有保持君子模样多久。
在认识的一个月后,两个人谈话的地点从纺织厂会客室变成了小旅馆的床上。
苏楼很热情,火一样的热情,和略微有些呆板木讷的刘生完全不同,张芸沉溺在了那岩浆般火热的激情里,她的指甲在苏楼的后背上留下了渗着血的痕迹。
那是爱的痕迹,也是让苏楼和他的妻子的感情出现危机的裂隙。
苏楼跟苏太太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好到苏太太找到张芸的时候满面泪痕。
那个可怜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哭肿了双眼,声泪俱下地说她和苏楼已经在一起八年了,让张芸不要破坏他们的家庭。
张芸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姐姐,你还是去找苏楼说比较好,毕竟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在苏太太大骂着狐狸精挥她巴掌的时候,张芸捂着火辣辣疼的左脸,她洋洋得意地看着气到失去理智的女人,嘴巴上依旧不饶人。
“姐姐,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而你,已经老了。”
张芸从苏太太瞪大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么美,又那么媚,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也许真的是一只狐狸,一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美艳狐狸。
一个女人伤心到极致会是什么样子呢?披头散发、满面悲伤、歇斯底里……她或许会有千百种心碎的样子,但无论哪一种,都是男人最不喜欢的样子。
一个是娇媚动人的年轻情人,一个是面容憔悴的已婚少妇。苏楼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从这两者之间他没有比较多久,他选择了张芸。
苏太太最后一次来找张芸的时候,在纺织厂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杯水泼到张芸的脸上。她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是浓浓的不甘心,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
“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因为以后,你会比我过得更惨。”
一个战败者居然会跟她说这种话,真的是太好笑了,张芸擦了擦脸上的冷水,回以胜利者该有的笑容。
“我会和苏楼一起越过越好的,这个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在那个阴云渐起的午后,在所有人的瞩目和议论声里,不再年轻不再美丽的女人捂着脸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苏楼和妻子离婚了,孩子留了下来,张芸从苏楼的秘密情人变成了他光明正大拥在怀里的新欢。
她搬到了苏楼的家里,将之前那个女人的东西全都卖了废品,她将自己的衣物放进宽敞的衣柜,随即坐在柔软的床上笑了。
果然,这样的生活才配得上她。
虽然苏楼尚未和她领结婚证件,虽然她成为了整个纺织厂所有人嘴巴里的不要脸的小三,虽然苏楼的儿子苏衡恨她恨到了骨子里,但是张芸仍然很开心,她觉得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个时候的她从不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
5
张芸成为了苏楼的女人没多久,充实富裕的日子还没过够,麻烦便找过来了。
刘生带着孩子一起来了城里,在一个小巷的拐角,他堵住了张芸的去路。
已经来到城里许多天的男人衣服破旧满面胡茬,他神情凄苦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喉咙动了动,从嘴边上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小芸,跟我回家吧。”
当初张芸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刘家和张家都疯了一样地寻找她,他们害怕张芸被人拐走了。
于是他们找遍了附近所有的村子,找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所有人都心力交瘁的时候,同村的一个去城里赶集的婶子回来的时候把他静悄悄地拉到了一旁,“生子,别找啦,张家闺女跑城里去给人家有钱人做二奶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该怎样形容当时的感觉呢?大概就是拼命跑,想要追上远处的心上人。
他跑了很远很远,跑到浑身都散了架,却突然被路上的一块石头绊倒了,腿断了,心上人的影子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知道张芸看不上他,从小就看不上他,他知道自己没本事,窝囊,可是能怎么办呢?
张芸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放在心底的姑娘,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没有母亲呢?
大概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情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大声地哭嚎了起来。
张芸看着黑瘦黑瘦的刘生,又看了看黑瘦黑瘦的孩子,她平静地给出了一句话。
“我们离婚吧。”
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张芸却轻描淡写地就这样说了出来。
刘生睁大了眼睛,他和以前一样直视着张芸涨红了脸,但和以前不同。曾经他是喜悦得害羞,现在却是难堪和愤怒。
“你不回家了吗?孩子也不要了吗?”
“我在这里,已经有家了,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刘生,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跟我离了吧。”
张芸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断了男人所有的念想,瘦高的汉子红了眼睛。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一步步走远,孩子响亮的哭声也没能唤来张芸一个回头,于是他心里为心上人铸起的高墙蓦地塌了。
她再也不是他的女人了。
她再也不配当他的女人了。
和刘生办手续没用多久,刘生也是异常的干脆,他默默地把薄薄的一张离婚证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抱着大哭不止的孩子决然地转身。
忽然他脚步顿了一下,木楞楞地居然说了一句。
“你还是回家看看吧,你娘她生了重病,快不行了。”
原本脚步轻松正准备离开的张芸猛地停下了,她转身看了看刘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娘总是沉默寡言的,她不喜欢多说话,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在土炕上给她缝衣服,或者是围着灶台转悠一天。她身体一直都不好,但是现在才五十多岁,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怕是因为她的事太过失望了吧。
爹娘最是要面子,得知她在城里做的这些事情,怕是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了吧。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家,也没有必要回去了吧。
看着刘生一步步走离她的视线,张芸垂下了眼睫,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但是却又看不清楚。
张芸最终还是没有回家。
她往家里邮寄了一些钱和粮票,还有一些城里很流行的布料,但是爹娘又托人把这些东西给她送了回来,还有一句托人转述的冷冰冰的话语。
“我们没有女儿,我们的女儿死在外面了。”
张芸对此只是笑笑,但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了,眼泪反倒自己跑了出来。
在那之后连续好几个晚上,她都做了梦,同一个梦。
梦见她穿着昂贵的新大衣踏进破旧不堪的院子,迎来的是一桶恶臭的泔水。母亲站在院子的一角冷冷地看着她,手里捏着一把剪刀,把曾经给她做的衣裳一下下地都剪成了碎片,父亲站在门口抽着旱烟,眼神木然地看着她。
“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张芸在深夜里醒来,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泪水,看了眼睡在自己旁边的苏楼,她又看了看宽敞的卧房和精美的摆饰,略微发呆了一会儿,然后将脸上的眼泪擦了个干干净净。
嗯,她回不去了。
6
张芸将家中的事彻底放下了,她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苏楼身上,她有时候也不清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一眼看上苏楼,但是现在,她终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苏楼是能给她安稳生活的男人。
跟了苏楼后,纺织厂的工作张芸便辞了,她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做家庭主妇,每天最犯愁的不过就是一日三餐应该做什么,日子过得悠闲而又安逸。
当然,也有不完美的地方,那便是苏衡不喜欢她。
苏衡八岁了,他很懂事,也懂了很多事。
他深深地恨着这个赶走自己母亲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所以他对张芸从不曾摆过好脸色,恶语相向更是常有的事。
“你是坏女人。”苏衡一个字一个字地这样对张芸说,“我讨厌你,比讨厌苍蝇还要讨厌你。”
虽然对苏衡的话有那么一些介意,但张芸也并不怎么生气,一个是因为苏衡还太小,正处在一个童言无忌的年纪。
二是因为苏衡没有太大的本事,他的不喜欢并不能威胁到她在苏楼心里的地位。
张芸全心全意地讨着苏楼一个人的喜欢,她尽心尽力地去扮演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终于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苏楼和她一起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虽然没有大摆宴席,没有第一次结婚时那样的热闹场面,甚至任何仪式都没有,但张芸还是很满意,连带着那颗安稳了很久的心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终于成为了新任苏太太。
因为地位的陡然上升,张芸的本性也慢慢地暴露了出来。她在苏楼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动人,但在苏衡面前却一点点地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苏衡不能吃辣,她便在苏衡的食物里加很多的辣椒。苏衡喜欢安静,她便在房间里放摇滚乐队的唱片。苏衡对动物毛发过敏,她便在家里养了两只雪白的猫。
苏楼很忙,经常会外出出差,家中只有张芸和苏衡。
张芸总是微笑着看着那孩子想哭又强忍着的表情,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意。
在苏楼回来后苏衡对他哭诉时,张芸也马上瞪大了眼睛,装作茫然无措的表情,说着自己对苏衡的一切都不了解,才会做下这么多的错事。
苏楼很轻易地便原谅了妻子,他安慰着自己的儿子,苏衡低着头一声不吭,没有人看到他眼中越来越深的恨意。
总是折腾一个小孩子事实上并没有太大意思,张芸很快便没了兴趣,很快,她有了更感兴趣的事,而也是这件事,毁了苏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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