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12日 星期一 晴转霾天霾宜读书:闲谈《中国史纲》
站在历史的下游往回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些事情是循环往复,有些事情则是历久弥坚。读张荫麟先生的《中国史纲》则同时享受到两种下游看上游的乐趣。
一重乐趣来自于历史本身,华夏文明传承有序,所以今天的读者看上古的故事也能读出来几分亲切感,同根同源同种,于是理解几乎是毫无隔阂的。
另一重乐趣,则来自于作者创作这本书的那个年代——本书的作者张先生,受当时的政府委托写作这本教材,当时正是抗日战争如火如荼的年份,学者和年轻人在后方的山林间重建大学,先生在炮火的背景音里写这本书。在他的年代,现代意义上的“中国”还是一个不那么清晰的定义,而他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史学家已经下定了把“华夏”镌刻到学生脊梁上的决心。
我们站在历史的下游,自然知道抗战会胜利、新中国会成立、21世纪的中国人过上了买买买的日子,于是可以安心看书,甚至带着骄矜去历史里找点乐趣。
然而当年写书的张先生,却只能看到江河破碎、满目疮痍——他是一边心痛一边笃定着抗日必然胜利,还是早早存了以身殉国的决心?作为读者的我们是无法揣度的。我只知道,他在战乱中,怀着一颗拳拳赤子之心写了这本书,字字珠玑,字字里都饱含期冀、希望、决心和勇气。
先生去世时不过三十七岁,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日军投降,他走时不知道是否安心?
今天周一,又很霾,下班后不想回家,磨蹭了一会儿,看了阵闲书,就写了上面这些牢骚。
能有机会读到这样的好书,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中国史纲》的内容丰富、脉络清晰,语句优美精炼,是一本实质与形式都堪称完美的经典作品——实在是太有营养,看完书可以不吃晚饭。
看完书又跟人闲聊了一阵,说到我曾经去过重庆,问我重庆什么地方好玩。想起来我曾写过重庆的游记,翻出来想发给人家看——然而我自己读了一遍就不好意思拿出来现眼了。两年前写的文章,现在读起来真是看不下去,当年居然还自以为很好?实在是井底之蛙。
仔细想想,当年有这样的错觉,一大原因就是读书不够多且读的书又不够好。没见过真正的好东西,大抵难以辨别好坏。
人生里大多数的误会都源于此,无非是没见过世面嘛!直到这两年,有营养的书读了几本,渐渐影响了口味,越来越能沉得下心读好书,才稍微建立起来一点点审美。
文字的审美,跟艺术也是能够共通的,对文字敏感之后,再去看画、听琴、看戏,也能读出一些其他味道来。
例如我最近出于工作原因,被迫看了一堆西方绘画的书,却克制不住地被卡拉瓦乔和勃鲁盖尔迷住了——欲望和痛苦,真是人类的永恒主题。
然而这些欲望和痛苦经过天才的手笔,终于称为后来人们的养分——我虽然是个庸才,但是因为看到这些书、这些画,了解到书与画背后的这些人,就好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野夫喝了琼浆玉液,不但当时感觉酣畅淋漓,过后还觉得口中留有余甘,实在是幸福地不得了。
这样孤寂又痛苦的人生里,能偶遇这些美好的东西,堪称奇迹。
于是霾呼呼的天气也好像有亮色了——天霾更宜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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