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树梢的青藤

屋后有十几棵水杉，其中靠近小水沟边的一棵很特别，特别的地方是树的周身缠绕着青藤，密密集集的，从树根一直缠到树梢，即便是零下五度的寒冬，青藤的叶子依旧翠绿，暖阳下，打了蜡般透着光泽，像是有无数个小太阳，反射出幽幽的亮点。

我不知道水杉栽下去有多少年了，同样不知道的是这株青藤生长了有多久，它的根部直径有鸡蛋般粗细，但紧贴着树根，毛绒绒的像是浸泡在营养液里生长，颜色与树皮的差不多，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树身上愈合的一条伤疤。

一直觉得青藤的生长是扭曲的，或者是绕着树杆向上，它的藤蔓应该没有主心骨，像个缺钙的老人佇立不久，不足以长得那么高。但我仔细看过，主茎竟然也是直立的，挨着树身却不卑微，缠绕树身的是一根根支藤，长得稍微长一点，便倒悬着挂在空中。远看近看，树像披上了一层盔甲，四季常青，威风凛凛。

我搬到这里的时候，夏天是不敢转到屋后的，这里除了稀疏的树木外，塞满地上空间的是荒草，蒿子，还有一丛丛低矮泛黄的小竹林，几堵藏在草丛中的断墙残壁。更多的是一种叫老虎藤的植物，春天发芽，夏天一株株就像一棵棵发了疯似的南瓜墩，满地都是它的带着毛刺的细藤。可怕的是草丛藤蔓间躲着无数的花脚蚊子，被它盯一下奇痒无比，一抓一个血色的包，但抓痒的手还是忍不住，恨不得将那凸起的肉包刨平。

前几年村里为了通过文明城镇验收，叫来了挖掘机，轰隆轰隆声中，杂草苗木清除了，乱砖碎石埋到了土里，又运来了新鲜的泥土撒在了地表，小树林一下变得清爽干净。为了抑制荒草，每年都要喷几次除草剂，荒草青青变成枯草萋萋，一年中似有几个秋天的模样再现。倔犟的老虎藤尽管活得颤颤惊惊，也难逃枯萎的命运。唯有这株爬上树梢的青藤一年又一年依然活得滋润。

青藤是种聪明的植物，它将自己的命运倚靠在大树之上，也是将自己的前途赌在时空的转换中。或许有小草嘲笑它的软弱，或许有蒿子愚弄它的无能。但它无所谓，上苍给了它一个平台，它抓住了。在这个平台之上它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甚至比别的植物活得滋润，无忧。况且在当下，能够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