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戏

把戏

文/雨润心田

儿时，每隔一段时间，公园里，广场中或者在人流较大的街边总会出现一些走江湖的，其中，有三个片段让我记忆尤深。

记忆一：

老头大概六十来岁，人长得矮矮肥肥，头跟身体搭配显大，鼻子更大，显得与头极不相衬。

每隔一段时间，老头便会踩着一辆28寸的单车来到街边那个固定的地方。

到了之后，老头便不慌不忙地在地面铺上一块大概一米宽二米长的脏兮兮红布。红布一边摆着几盒据说是祖传秘方的自制膏药。红布的另一边，则又铺着一块不大的黑色方布，然后黑色方布中间位置给拉捏得尖尖突起，与此同时，红布上面还放有几把如钝细尖刀般的不锈钢片，长的估计有二三十公分，短的估计至少也有十来公分。

最初看见老头摆出这阵势，大人小孩纷纷围了过来，一看围观的人不少，老头便神态自若地拿起最长的钢片往自己右鼻孔一插，众小孩一片惊呼，老头又淡定地继续插入两三根。

看着围观者惊讶的表情，老头指着红布上面那块黑布说：“这只是开头，等下还有更精彩的，我会从这布的下面变出一只金色的鸡崽，来，大家先看看我的祖传膏药……”

作为小屁孩，我们才不管你老头口水满天飞地介绍啥膏药，我们的兴趣点只是想看你怎样变出金色小鸡，这才是重点，于是一大群小屁孩就在那继续围观，等呀等……可是，直到收摊，谁也没看见老头表演变小鸡崽的节目。

过一段时间，老头又来，继续在原地摆摊，一切如前，说他将会变出一只金色鸡崽。

我们一大群小屁孩也继续围观等待，可是等啊等，照样没看见他变出什么小鸡。

几次后，我们终于确定，老头所谓的黑布下能变小鸡，纯属忽悠。

转眼十多年过去，那时的我已长大成年，一次，又在十多公里外的集市看见老头在那“固定”摆摊卖膏药，并且继续忽悠，说他会变出鸡崽，只是没人再围观，唯一让人难忘的，就是他右鼻孔里总插有几根长长的钢片。

记忆二：

上小学那年，一次和同学去公园玩。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位赤祼着赤色上身，长得精皮廋骨的老者肩挑着一担杂耍道具。

走到公园人流较多的地方，老者放下肩上的担子，拿出一个脸盆以及一个旧铜锣放在地上，接着，拿起一条长布披肩遮住身体右边，然后运了一下气，很神奇，老者的小肚右边立马突起一粒乒乓球状的东西，接着，只见老者用长布往那一遮，一摸，便摸出来一粒乒乓球，摸出球后，老者便将它放在地上的一个脸盆里。可是肚子那粒乒乓球还在，老者就继续遮，继续摸，就这样，老头一直遮，一直摸，周而复始，直到脸盆里的乒乓球装满，老者肚子上的乒乓球才消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老者又表演了好几个精彩的节目，但从始终，他只沉侵于自己的表演。

许久，表演结束，老者向围观者拱了拱手，看到这一幕，许多围观者纷纷走开。

不得不说，那是我至今看过最精彩的民间杂耍，但是围观给钱者却寥寥无几。

稍作休息，老者收起旧铜锣里不多的零钱，接着收拾行担走人，从始至终，没发一言，表情平静。

记忆三：

一次，红亭戏台前场子来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卖艺者，一出手就让人惊呼连连，什么咽喉顶长枪，铁绳緾脖子，长剑劈后背......没一会儿，场子便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时，轮到一个三十来岁，留着茂黑上须的男子登场，只见他拿出一把剑，仰头，剑直接从口中插吞进去。

围观者，惊呼，鼓掌。

拔出剑后，男子又拿出四粒足有满月小孩拳头般大小的钢珠，对众人说，他要把这四粒钢珠吞进去，再运功吐出来，但是，由于这个表演的危险系数较大，所以他先吞吐两粒试试，成功后再表演吞吐四粒。

说完，男子便将其中两粒钢珠吞进肚子里，吞完后，男子开始运气，很快，一粒铁珠被吐了出来，可是接下来，“意外”发生了，任凭男子怎么运气，另一粒铁珠就是无法吐出，反倒在这过程中，男子不断口吐鲜血，看到围观者的心提到嗓子眼，一片沉静，男子反倒安慰众人说，没事，一定能把珠子吐出来，只是他中午没吃，导致内气不足。

围观的群众一开始感到刺激，但很快就对这位“倒霉”的男子感到同情，担忧，只希望他能顺利把那粒钢珠吐出来。

男子继续运气，边用力发出悲壮的声音，在这过程中，一直吐血，一直运气，一直吐血，众人的心也不禁跟随着节奏悬到了嘴边。

终于，另一粒大钢珠总算伴随鲜血被吐了出来。

男子蹲在地上，稍作停顿，脸皮苍白，站立起来抱拳说道，开始是答应众人说要吞吐四粒，那么接下来，他会依照承诺，继续表演。说完，就缓缓地又拿起大钢珠。

这时，有两三个青年围观者走上前阻止，众人不忍，纷纷声援，让他停止表演。

男子说，表演虽然艰难，但一切为了生活，再者，他这人做任何事是说到做到......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你不要再继续了，赶紧上医院去，大家都给点吧。

众人纷纷附和响应，争先恐后给钱，没一会儿，满身血迹的男子便收到了好多好多钱，并且里面有许多是十块大钞（当年人民银行还没有出版一百块钞票）。

当年，小小年纪的我自然也感动了，感慨自己口袋没钱，假如有，同样会一分不剩地全给。

但如今再想，忽然明白，原来所有观众全被“套路”了。

当时，围观者个个对表演的男子充满担忧，同情，反倒是他的几个同伴，从他吐血开始，直至表演结束，却个个若无其事。等到最后观众给钱，男子一个人实在收不过，这才有同伴上前帮忙收钱。一切，无非是表演罢了。

洪金宝与成龙的师父于占元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戏里戏外，表演者是疯子，观众者则是傻子。

儿时看过这三个卖艺者的表演片段，如今想来有三种感受。

第一个，虚而不实，人被相同的事物忽悠多了，自然不会再上当。

第二个，实而无虚，那位一身功夫的老者，过于实在，实在得让人感到不平，俗话说，吃亏是福，做人要默默实干，可是类似这位老者，福，在哪？只是一味实干，其得到的好处又能有多少！

第三个，有实有虚，那位男子和他的同伴，有实有虚，然而，回头再想，依然让人佩服，这是江湖套路，也是追求得到更多回报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