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我遭逢大变,无以为生,流落街头时被过路的师父看到,带回山门。
入门的那一日,师父指着山上的镇魔石对我说:“长安,从今往后,你要同历代祖师一样,一心向道,以这天下苍生为己任,斩尽妖魔,涤荡乾坤。”
懵懂的我尚不知道何为妖魔,但师父的话却扎根在我心中,如同那巍峨的镇魔石。
我在山中日复一日的修炼,不到十年,道法便有小成。师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当初便看出我天生就是个修道的好苗子,日后必有大成,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那一日,考校之后,师父不顾自己被烧出了洞的袍衫,状若疯癫地大笑,不停地喃喃:十五岁,十五岁……
突然,他回过头,看向我,含着奇异精光的双眸盯着我:长安,你想要一样兵器吗?一样世间独一无二的兵器。
我没有立即回答,事实上我也没有答案。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
有了,自然好;没有,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一件独一无二的兵器和一件普通的兵器,都只不过是兵器而已。
然而,不等我回答,师父却自顾自地说道:一定是想要的,一定是想要的……天下至宝的兵器,谁不想要?
然后,他说:长安,下山去。去北方的雪域,那里会有你想要的兵器。
什么兵器?我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一把刀,一把世间独一无二的刀。
刀?它叫什么名字?
斩魔,它叫斩魔。
斩魔?我回想看过的典籍,并未有任何踪迹。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应当只是件除魔的兵器。
可是对师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无所谓。他极其郑重的对我说:长安,你一定要取到它。然后……
他停住了,没有说下去。山石崩裂的声音使得他神色大变,直奔后山。
当我到达的时候,震动已经清晰,镇魔石依然巍峨,四周一片平静,仿佛方才的动静都是虚幻。
师父脸色难看极了,他深深地看向我,说:镇魔封印裂了。
我也是一惊,问他:那要怎么办?重新封印。
不行,他说。少了一件关键的东西。
是什么?
斩魔。
斩魔?我十分诧异。一把斩魔的刀?无论哪本典籍都没有这种封印方法的记载。斩魔的刀通常凶戾,如何能做封印?
可是师父十分坚决:没错,就是斩魔。长安,你必须立即下山,取来斩魔,重施封印。
可是,这种情况下,不是师父你去取更快些?
他再一次深深地看向我:斩魔必须由你来取。
我没有再说话。我知道他隐瞒了我一些事。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要去追根究底――
很多时候,谎言要比真相美好。
下山那日,不是个好天气。天际黑云涌动,如同天劫将至。而那场恍若幻觉的地动则是它的前奏,尽管这里似乎一如往日宁静。
师父站在山门的石阶顶端,猎猎的山风将他青灰色的旧衫吹得鼓起又落下。没有送别的话,也没有离别的酒,仿佛我只是如往日般下个山除个魔一般。
走吧。他说。
我看着他,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十年前我上山的那一日。山门青石苍苍,山风呼啸猎猎,只是――
十年一倏忽,人事两全非。
此去一别,山高水远,纵然归来,不知何时。山物人事又当如何易变?
我退后一步,朝他长跪三拜。
“师父,保重。”
无论世事如何变换,有些东西始终在那里――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师徒之谊…
最后看了一眼长居十年的地方,我迈步转身――
人生百载,终有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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