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丫头是水屯镇王庄人,名叫王苗,小名是苗苗。
她没有生病却喜欢在医院转悠,尤其是我们楼层。
扫地的阿姨和她聊的很熟,知道她父母离异,她跟了父亲……
她喜欢医院,她竟然说觉得医院温暖。
【初识·我的唐突打扰了那个奇怪的姑娘】
她始终是低着头的,目光不敢与人接触,我们忙的时候她就站在楼梯口看。
等一切安静下来她就会去楼梯口默默地坐着。有人靠近她就立马起身离开,然后等人走远再回来……
“你不回家的吗?”终于有一天再接新病人时和她打个照面,我问她。
她跑开了,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她,我知道她还在,那双无神的眼睛还在,只是在躲着我们。
我开始后悔我的鲁莽,这个小丫头该不会是误会我在赶她走吧?
我怀着内疚的心问打扫卫生的阿姨,阿姨说:“你认识她?”
我说:“不认识,只是从王庄到县城,好远嘞,谁接她谁送她?”
“她老家是王庄,现在随她爸来城里做生意。没人接送,独来独往。”
“医院里有她什么人吗?或者她在找什么人?”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哪呀,她跟我说觉得医院温暖。”
温暖?大夏天的能有多冷?
阿姨自顾自打扫着卫生低声嘀咕:“这孩子怎么会觉得医院温暖?是这空调开得不够大吗?”
显然不是,我想起了那双怯怯的眼睛。她看上去得有15岁了 ,衣服老是破破的,像是东拼西凑的,极不搭调。
【偶然·她蜷缩着如被谁遗忘的行李】
没有一点这个年龄的天真烂漫的她一定很冷,渴望温暖,可是又是什么夺取了一个孩子的盎然生机?
有一次下夜班,我提前下去和一位护士朋友去给没有家属的病人打饭,在大厅遇见她了。
她蜷缩在待诊椅子上,看上去一小团,就像是被谁遗忘的行李。
我刚想叫醒她,立马想起上次的事儿,我立马止住了声,告诉同伴我先回值班室一趟,给她拿个衣服盖上。想想又折回来,去饭堂又买了一份早餐,路过便利店我又买了两个肉松面包和一包饼干,一瓶奶,我想孩子应该都喜欢吃这些吧?薯片就算了,我真的不建议孩子吃那些,特别是女孩子……
我趁她没醒,走进她,放在她蜷缩的空隙里面。
等我再上去的时候,我那个同事也已经迎面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衣外套说:“这天盖这个正好。”
第二天我上班,同事说昨天中午那个小姑娘过来找我,同事告诉她我已经下班回家了,她就走了。同事说估计今天早晨还会来。
果然,她又来了,在我们早会结束后的小查房快结束时,我们在楼道里相遇了,我故意走慢一点,脱离查房队伍,装作认真看笔记的样子心里默数:“1,2,3,4,5,6”
“昨天谢谢你……”
【搭讪·她始终还是可以信任人的】
声音很小很细,甚至最后一个字都几乎变成静音状态,但我也大喜过望,我立马激动的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别冻着了,还有就是我们楼上有值班室,你也可以到里面休息呀。”
我怕再弄巧成拙始终没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就告诉她有值班室可以让她睡……
她还是那么怯怯的说:“我有睡得地方,我有家的,偶尔才有机会睡到这里。”
我哦哦着,心里的疑问更多了,却不敢再多问,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忙碌冲淡了我心底的疑问。
晚上下班,我想了想就去楼梯口找她,她果然再那里,相视一笑,我说:“你今天想睡哪里?我值班室还有一个空床位你可以睡,起码安全。”
她说:“不用。”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我请你去吃酸辣粉吧。”
我激动:“好呀好呀,不过我请客!哪能让你请客!”
【心酸·那个像一朵白色的鸢尾花的姑娘】
她领我到了医院不远处的饭店,在那排队时跟我说:“我最喜欢酸辣粉啦,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我也非常喜欢吃。”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其实最不喜欢吃这些重口味东西。
轮到我们点餐时我点了一份青椒牛柳,一份儿炒鸡,还有一大份烩面,还有两份特色酸辣粉,并付了账。
她看到了说:“我有钱。”
“我比你大多了,哪能让你请客。”
她没有过多计较认真吃了起来,她说:“之前我和我父母经常来这里吃饭,好久没来了。”
我:“嗯。”
“我父母离婚,我被判给了我爸。我爸有了新的家庭,没人管我。只是我爸在家的时候会要求我晚上回家睡觉,我爸走了,我后妈就当没看见我。”
我听得沉重,不敢搭话,静静的听着,我知道这时候她只是需要倾听然后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已。
“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老往医院跑睡在医院吧?”她凑过来小声说:“因为医院安全呀,有监控,睡在外面才危险,我不想回去睡。”
“医院比家温暖。”她自顾自地吃着说着。
我看着黑瘦的她,心里沉重如石。
【父母离异,并不是有钱就能让孩子幸福】
“我妈在这住过院,就在你们楼。”她吧啦一大口酸辣粉嚼着说。
我震惊:“什么时候?然后呢?”
“老早了,就是糖尿病,医生说这种病是慢性病很难好,让她小心防范。”她擦擦汗说。
“从医院出来,我妈就走了,当时她已经和我爸离婚了,我总觉得她还还会来你们医院的。”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果汁笑着对我说:“我知道这是我乱想的,但是真的觉得在医院很踏实,很温暖。”
“你不知道你妈妈去哪了对吗?”我说。
“是的,不然我就去找她了,她没钱没关系,我养她!”她像个中年人一样沉稳而坚定的说。
我心疼极了,看着这个小丫头:“你不上学吗?”
“还没开学呢!”
“作业呢?”
“我不写作业。”
“你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有个好前途呀。”
“我毕业了去打工,然后就能找我妈。”
“你上完大学有能力了,那找个人会更简单。”我坚定的说。
“我读不下去,没心思,上着课脑子里老想别的东西,没法注意精神。”
“那你也要好好学习。有什么心事儿了,你可以跟我说,不愉快了也可以跟我说,起码你一定要读到大学,试试看嘛,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
她嗯了一声,笑着说:“那我加你微信吧?我发给你我妈的照片,你见了她就告诉我。”
……
我那天平生第一次吃酸辣粉吃的那么干净,一点儿汤都没留,辣的我眼泪留个不停,酸的我心都皱成一团……
那位妈妈,你看,你有一个多好的女儿,你过得怎么样?你女儿不怕你一无所有的,并不是说她爸爸有钱她就可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对于孩子,爱和教育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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