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离时住的房子门对着菜地,还有那棵《又见桐花开》的泡桐树。如果坐在靠东开的窗下桌边,能看到的天空还没有泡桐树后人家的房子多。不过太阳光从我这边经过的,阴晴冷暖,没有什么挡得住。
以往早上爬起来就喜欢出门,再出院子,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到菜地边看看,特别是菜种下地后的几天尤为勤快,有种婴儿即将出世的期盼。
与菜为邻,省了一个行走的过程。隔离的日子恰逢旧冬最冷的时候,零下三五度的天气,让人有些畏手畏脚。白天睡晚上睡,早上也就起不了床。打开房门往往就到了七八点。蔬菜不知道睡不睡,我看到它们的时候,阳光还照不到这里,菜叶子上铺着一层薄霜,毛茸茸的,像是昨夜飘下了雪。叶子有点蔫,在开水锅里捞出来的一样。但不影响我的心情,和它们打招呼时,也不需要客气,眼睛瞄一下,或匆匆掠过,或随便点点头。不像是在路途中遇到熟人,需要强装换上一副笑脸,本来平常的面孔非要拧出几道皱褶,脑子里还要快速调节出几句违心的话语。
晴好的天气,菜叶上会挂着点点串串晶莹剔透的露珠。
不是隔离的时候,妻子常埋怨我,一天有事没事要去菜地几次,天天看能看出什么奇迹出来似的。她不知道,小菜地像一张白纸,这些蔬菜就是我东一笔西一笔画出来的作品,我不仅仅欣赏,还要纠正,重描它们,让画作更丰满,灵动。更难得的是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一种慰籍。想想看,苍茫大地,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地方,尽管没写上名字,却无人争抢,这是何等的幸事。
在菜地边转转才明白,小时候邻居之间为维护宅基地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来;土地到户时,为一寸泥土吵上三天三夜不肯停歇;还有我的母亲,每次锄完一块地的草,总是要站在地界头,竖着锄头杆子,像瓦工吊线似的眯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如果发现地沟不直,立刻拎着锄头去将瘪进的地块掏回来。土地是乡下人的命根子,在自己的土地上才会心安,哪怕是地里站一会,或者是在地头坐一会。
现在我仍喜欢到菜地边转转,有时空着手,有时捏把小铲刀,有时拎着小钉耙。见到有草伸出就去拣干净,或者土面板结就掏一掏。
去岁的蔬菜,还能上桌的惟有黄芹,娃娃菜。白菜也还行,但已不是冬天的杆和叶子。最能感受季节变化的是植物,当人还在对着苍穹揣摩春天什么时候降临时,白菜开始春心荡漾,一棵棵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向上蹿,旁枝斜伸出粗粗细细的菜薹,这是春天里一道意美味美的佳肴。
莴笋的身姿也开始变粗,但不足以抵挡刀削,它的脂肪估计还需半个月的囤积才能入盘。
土豆秧下去十几天了,也没个动静,如新婚的女子赖在被窝里不肯露头。我几次掀过覆盖着的白被单,怎么仔细也看不出有受孕的痕迹。倒是锄头杆长的苋菜忍不住想欣赏大好春光,羞羞答答钻出了土面。有阳光的时候,我掀开薄薄,让它们见见风,享受一下自然的温暖,褪去柔弱的气息。
前几天我忍不住在菜地的边缘点下了黄豆的种子,尽管这来自辽宁开原的“客人”有些贵重,五十粒要九块九,算算一斤黄豆值四五十块哩。不知道是不是物有所值?说明书上说适宜种植的是二十度,但我清楚黄豆不畏寒冷,小时候拣豆芽都在晚秋初冬,刚出麦苗的土地上,霜白毫毫的,豆芽照样生出来。现在气温虽然低点,不至于有霜冻吧!
其实家里还有许多“贵客”,
河北大禹的红根韭菜,广州农科院的黑珍珠小番茄,河南新乡的甜脆羊角蜜甜瓜,河北沧州青县的香辣螺丝椒,湖北武汉的红花白荚四季豆,辽宁沈阳的特大肉丝瓜,安徽和县的白圆叶苋菜,上海南汇8424西瓜。
想必到了初夏,小菜地该是一番热热闹闹的场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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