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一次无论潘明怎么求情,我都要把婆婆赶出家门。
就在上个月,我下班回家,刚打开门,腾腾的香烟气味扑面而来,只呼吸一两口,我就感到喉咙难受,咳嗽也接踵而来。
慢性咽炎好多年,吃不得辣闻不得烟味,喷了两口薄荷药水之后,剧烈的咳嗽才算止住。
这时,婆婆双手擦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不以为然地说:“下午对门的陈奶来家里聊天,她要抽烟,难得来一回,我也不好意思阻止。哎呀,我闻了半天都没事,怎么你一闻就咳个不停?啧啧啧,你这个娇气哦!”
我本来就生气,一听她这话,不由得火冒三丈,“咽喉难受是因为娇气,你不娇气,那上个星期干嘛要住院治疗?”
婆婆被我怼得讪笑着钻进厨房。
我也走进卧室准备换睡衣,只见一件怪模怪样的绒毛背心伏在枕头上,我没来由地浑身一哆嗦,但还是忍住奔涌而来的厌恶,用三根指头捏住背心,去问婆婆这是什么。
当听到“陈奶家宠物狗外套”这句回答,我原地炸毛,“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不知道我对狗毛过敏吗?是不是想趁潘明不在家害死我啊?”
话没有说完,我就奔跑去卧室,失心疯一样地把被褥床单枕头一件一件扔在地上,还不解恨,踏上去乱踩一通。
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喘着气从橱柜里抱出干净的床上用品,赶紧缩进被窝里,晚饭也没心情吃了 。
02
睡到半夜,感觉身上好像有小虫到处爬行,我忍不住用手指抓挠,不成想越抓挠越瘙痒,到最后恨不得拿刀片刮皮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狗毛过敏还是没有逃得过,前胸加四肢,红色的斑点连成肿块,就像蛤蟆皮一样鼓鼓囊囊。
我痒得钻心,也气到极点,忍不住跳下床,一脚踢开婆婆的房门,对着她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吵吵喊喊缓解不了排山倒海的瘙痒,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终于露出了一线光亮,这个时候,婆婆居然黑着十根指头端来一碗什么东西,走进我卧室。
碗里晃荡着,也是黑乎乎的,就好像漂浮着一群死蚂蚁,我只看一眼,胃里不可抑制地恶心起来。
“今天不把我害死,你就不甘心,对不对?”不由分说,我一把推开她的胳膊,哐当一声,瓷碗碎在地上。
婆婆就像偷人东西被发现一样,张大嘴巴,惊慌失措地向门外退去。
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简直多一天都没法过,我当即拨通去外地出差的潘明手机,“你给我现在就回来,立刻,马上,把老婆子撵走,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看着办!”
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我心血来潮,而是因为我和婆婆一直水火不容。
03
我叫姜娟娟,今年32岁,两年前二婚嫁给潘明。
之所以答应与潘明组建家庭,除了他为人沉稳踏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妈妈早年改嫁定居在外地,这样,婚后无需面对婆媳矛盾。
哪知道,此后一年时间不到,婆婆二婚男人遭遇意外而亡,她就三番五次说自己孤单寂寞,想叶落归根,跟我们同住。
每一次潘明跟我商量这事,我都把头摇成拨浪鼓。我的前一段婚姻就是因为婆媳大战不断而分崩离析,我不能才出虎穴又入狼窝,那上一段婚等于白离。
去年进入腊月,潘明又一次言辞切切地恳求要把婆婆接来过年,说他父亲病故后他妈独自扶养他长大没少为他操心,我心意一软也就答应了他。
既然来了,那就安分些吧,不行,她喜欢多管闲事,偏偏我这个炮仗脾气,就是不服人管。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我跟潘明婚前商量好了不要孩子,她就是充耳不闻,三番五次地催孕不说,还自作主张,找郎中给我开回家一大捧补药。
弄得满屋都是草药味道,我闻着都头晕,更甭说喝下去了,我不喝,她还不依不饶,啰啰嗦嗦,忍无可忍,我一挥手把煨药的瓦罐打翻,她才识相地不吱声。
我跟潘明商量来着,准备腊月底给我母亲上坟烧纸,后来因为工作太忙,就耽搁了这事。
没过几天,潘明下班路上出了车祸,好在有惊无险,只是擦了皮外伤,想不到的是,婆婆居然把车祸与上坟烧纸的事扯到了一起。
“说了上坟又不去做,言而无信,乌鸦嘴触犯了忌讳,这才把祸秧引到潘明身上。”
她这么叨咕不算,还在家里烧香拜佛,我气得当即砸了香盘,(米信)活动都搞到家里来了,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好不容易忍她到春节过后,就让潘明送她离开,这是之前约定好了的,潘明不好反悔。
04
我以为梦魇一般的婆媳大战可以从此结束 ,料想不到的是,婆婆今年二月突发脑梗,幸亏邻居把她送医院及时,才没落下什么后遗症。
这下,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潘明再一次把婆婆接回家里?
去而复来,婆婆总该学乖一些吧?不行。
这两个月,家里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直至她把陈奶和宠物狗招进家里来,弄得我全身皮肤过敏。
急急如律令,潘明天亮后赶回了家,见我浑身痒得就差头撞墙,二话不说就把婆婆送走,不然,就剩离婚一条路。
又以为从此与婆婆再无多少交集,不成想,这个月头,婆婆主动敲开了我家门。
我沉下脸一句话不说,她也自觉,站在门口不再往前跨一步,然后掏出方砖样的包裹放在玄关上。
“听大明说那个跟你拼驾的同事调走了,你俩为差钱买车急得睡不着觉,这五万元是那死鬼留给我的积蓄,不算太多,但总能帮上你们一点忙。
“离开你家之后,我去了你娘家庄,原本寻思着请你娘家人出面说说情,缓和缓和我们婆媳关系,因为料不到哪天我双眼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
“有邻居告诉我,你继母暴躁,动不动摔盘子砸碗,还经常打骂你虐待你,你一路在惊恐与害怕中长大,你才变得喜怒无常,冷漠无情。偏偏你前婆婆又是个胡搅蛮缠之人,让你对婆婆恨之入骨。
“不,他们说你曾经对过世的爷爷奶奶可好了,有什么好吃好穿的都先紧着他们,孩子,你不是天生的冷漠无情喜怒无常。我跑了几家医院询问,医生都说这叫缺少安全感,跟原生家庭收到的伤害有关。孩子,让潘明陪着你去看看医生吧,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婆婆说完这些话,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又折返到门口。
“哦,忘记告诉你,我那天把陈奶招进家来,跟她套近乎,是因为听她说有亲戚在你单位做领导,指望着帮你一把。我半夜端给你的水,里面掺了锅灰,因为农村有土方,锅灰掺水喝可以消湿疹。孩子,对不起,我老糊涂了,尽做错事,但是从不曾有过害你之心。”
我整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如同石膏泥塑一动不动。
曾经被殴打与虐待的画面,一下子排山倒海地涌到眼面前,我费尽心力要遗忘与躲避的过往,偏偏时时刻刻盘踞在我的脑海进而操控着我,诱惑着我不知足觉地复制了继母的暴躁与蛮横,以此捍卫自己薄如蝉翼的安全感。
我对过往受到的伤害,从来都是讳莫如深,想不到我一直排斥与仇视的婆婆,却以那样温柔的口气直指我的要害。
猝不及防间,我浑身抖如筛糠,同时又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我外表强悍,实则内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是该正视自己的问题了,谢谢你,我的好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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