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四楼电影院的门口,那里人并不多。董不比电话里更急,他要去了团体票的二维码,取票。我说,据说还有激情戏呢。其他人好像没听见,敏大笑。董说赶快进去吧,十二点十七分了。我吓了一跳,岂不是序幕什么的都演完了。有人问,帕还有龙还有楠呢?
大幕上打着字幕,画面有些模糊。人不多,集中在最佳的那三排,我们也将不例外。我的右边是思,思的那边是敏,再那边黑乎乎的就看不见了。情节很慢,时间过得则很快。电影完了,大家都奔洗手间。外面的天阴郁得黑了,我们要一起去董家准备晚餐了。一队人坐车去,队人走着去。我想走走,跟帕聊聊天,边等敏回家拿手机,再回放那些电影里的人,特别是冯小刚的脸已经很少会有开天辟地的感觉的,特别是在故事和主题上。《老炮儿》也不例外。
日新月异,叫人不敢面对。小心保存着的勇气那么心虚。也许他潜藏深处的意识早已触碰到自己——其实,他从未正视过现实,正视过生活,正视过感情,正视过自己。笼中的伴侣,中年人忽生忽灭的性激情,失联的儿子。于是,那里或许是他认为是自己视力不可能及的地方,甚至就是不该到达到的地方。那,更何况步伐呢。
于是,他的勇气,从容,义气,正义感都建立这样的沼泽里。越是年纪的增长越是不敢戳破泡沫,而让自己暴露出脆弱的内心。真诚因无力而蒙尘。
当他的儿子踏进他已经多年回避的困境时,再他看来,他不得不重新踏入。对他来说,是一次救赎,已救赎儿子的名义自我救赎,而非仅仅解决问题,离危脱困。无论如何,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不管是自己内心已经不那么肯定,也不那么信任的价值和方式。无论如何,他需要的帮助更是他的方式的成立。时代的车速太快了,要么早点下去,要么吐着下去。他难以接受,却也坚持忍受。他已经作一个潜藏了自己头部的鸵鸟很多年,曾经的战士,无论如何要再证明一次,如果正好是人生的最后一次的话,至少可以算作是别无选择。
这是他的自己重新肯定自己,并以此获得肯定的唯一可能。他已经老了,他相信,自己也好,儿子也好,兄弟也好,社会也好,他没有可能重新改变什么。无可能让身边的那些曾经紧密的人陪他回到过去,更不可能让那些完全不知道他的规矩是为何物,他的理是何道理的人,回到他身心娴熟的场所。好了,有刺意味的来了——他还真的做到了,那些在另外那条一个道路上的疾驰而去的人,真地愿意暂且停下来,接受他的规矩,他的理,他的场域,而他呢,却没办法完成他的战斗。他多么地渴望。对面那些不屑的眼光,不耐地晃动着的身影。
他一再强调的规矩,早已烟消云散的规矩,其实不过是他的借口。显然,他渴望重建的过去,并非他所信任的时代,他所愿意接受的体系亦非他能如鱼得水的。他的精神,情感,智慧都是并不能。
他的孤独,有人懂得吗?他渴望人懂。那个人却不是她。他的心灵困境必将易发显然,而她却依旧希望和他一起活在往昔的自信与荣光里。她,女人,他眼里的和心里重了影。她的精气神,却是老炮儿为了装饰意志而不断被消耗了的。她的记忆鲜活,活力也依旧。
亲情失落在他的一厢情愿里。他的安慰呢?三儿需要他的懂的规矩,灯罩需要他的电力,霞需要他的纯粹,这都是他知道的。是他的安慰的,也是他光芒,更是他的束缚。他的所经历着的流变过去了的社会,为什么其他的几个兄弟并不留恋呢。做个三儿(张涵予)当然没问题,因为他根本看不到哪里不对劲,他自己只会自己来劲。好了,不说了,走一个——微醉不醒。做个洋火(连奕名)也没问题,因为他已经变成了新人类,一个适应了新丛林的人类。
年轻的一代,会怎么样呢?他们在重复着他们父辈的历史。在貌似新的体系里,有人坚守,有人更新,有人沉寂,有人腐败。有人做了权贵的豢养之物,有的迷信年轻与勇气,有的追随着光芒即将消失的老炮亦步亦趋。长坂坡上的赵子龙和小李飞刀李寻欢一脉相承。将校呢大衣与军刀,和红色法拉第却天壤之别。传承的只有激情,虚荣,偏执的男权,无政府主义,和聚义厅的千年幻梦。
这是一个中年人青春无法终结的故事。一个中年人友情亲情爱情无可安放的故事。一个消退中的热情与斗志找不到头绪的故事。一个孤独无可抚慰的故事。一个中年人挣扎着避免幻灭的故事。
他的心被远去的时代所占据,而家庭早已破碎,破碎得让他不再信任。如果救赎和对自己所受的苦做个交代呢,儿子和背离时代风格的酒吧行吗?他希望可以。我也希望可以。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独一无二的过程来经历人生。也用独一无二的方式体会和理解人生的苦乐,幸与不幸。却不能免除渴望,被人理解渴望,最小限度的,哪怕只有唯一的一个人。他的世界那么小,又那么不可把握。
一万个观众,就有一万个汉姆雷特。愿胡思乱想的只有我,旁人无需这般地看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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