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牛老婆又报警了！”接警员报告。
这是蛋牛第23次报警。
不用说杨所长也知道警情：准是蛋牛又喝醉酒，在家里折腾，老婆没辙就只好报警向所长求助。
春节长假最后一天。大西北的农村，节日的氛围犹然未尽，还是走亲访友、串门子拜大年的好日子，人们依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走到谁家不醉不罢休。
说起蛋牛，他可是派出所的常客，从来不偷不抢，就是喝点小酒在家里爱折腾，不是摔个碟碗，就是偶尔给老婆一巴掌，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穷到儿乎崩溃，蛋牛也是破罐子破拌。
蛋牛，不姓蛋，姓牛，三十而立，个头不高，黑瘦黑瘦、蛋娃是他小名，因为他为人老成憨厚，村子的人都这样叫他，没儿个知道他户口簿上的真名，派出所的民警也习惯叫他蛋牛。或他的真名，他自己都感觉到别扣。
蛋牛，因为穷出了名，收入总是村子背榜的主儿，理所当然地就有“低保户”“贫困户”称号；力量大的出了名，修农用车两三个人才能抬起的发动机，他一个人就可以抱下来；他总爱喝酒整点小乱子，借着醉意在家里打骂老婆孩子，砸几件不值钱的东西。从来不在外面闹腾，村里的小孩都知道蛋牛的这事儿。
杨所长的思绪又回到一年前蛋牛家发生的事。
那是蛋牛家第22次警情了。正好杨所长值班，于是他带领两名警员迅速出警，去了蛋牛家。
蛋牛的老婆站在门口哭泣，一脸泪水地看着杨所长他们，也没有礼让他们进屋。
推开门，杨所长傻眼了：客厅里一片狼藉，用砖头支撑的茶几斜躺在地上，饭菜。茶壶、茶盅、酒瓶、酒杯、苹果、葵花子满地撒着，就连脏兮兮的沙发上也沾满了酒肉的痕迹。
“我的拜把兄弟今天都来给我拜年，你看我那老婆，只给我弄了四个菜，她不丢人我还丢人······”恶人先告状，蛋牛指着打碎的碟碗诉苦。
“这些东西咋到地上的？”
“我掀的。”蛋牛指着茶儿。
“菜是谁做的”
“我老婆。”
“谁都在你家喝酒了，我找他们论理！”
“不······不······不了呀，都是我错了，我自己收拾。都是我哥儿们，找他们理论，我以后还咋和他们来往。”蛋牛听到杨所长找他的哥儿们论理，一下子酒醒了一半，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开始不停地给杨所长他们发香烟，一个劲地求情认错。
“是谁报的警？”
“我······老婆···婆·····报······报的。”他那不饶人的嘴，在酒精麻醉下吐字不清、结结巴巴的。
“大过年的，辛苦你们了，当时闹得我实在没办法，我才报的警。”蛋牛的老婆哽咽着说。
“有事找警察没错呀！”杨所长说。
“我家情况警察都知道，过年就买了一条猪腿、六斤牛肉、宰了两只母鸡。他的哥儿们来了，我跑前跑后地做饭，他就嫌弃我炒的肉少了，做饭慢了，我打根儿就没敢啃声。大过年的就怕他喝点酒找茬儿闹腾，喝着喝着，他的哥儿们一看他的那个样都溜走了，他就开始整成这个样子·····”蛋牛的老婆边说边开始收拾屋子。
“蛋牛，走派出所，我们要调查核实！”
“杨所长，还是算了，你看蛋牛刚才都给你们认错了么，大过年的，他听话不整不闹就成。”她老婆一个劲地给他们说好话，好像都是她的错。
蛋牛酗酒在家折腾，以往每次都是这样一个过程：蛋牛酗酒折腾-老婆没辙报警-蛋牛酒醒检讨-老婆苦苦哀求放过-民警顾及家庭和谐，警告离开。
但这次杨所长实在忍无可忍，心生一计.决定先将蛋牛带回派出所。让蛋牛醒酒3小时，谈话做笔录5小时，所长用足了8小时的权限。这次谈话抓住一个字穷，说了精准扶贫政策，说了村里王光棍成为致富带头人，说了落后就要挨打······蛋牛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诉说着哀求着。杨所长有意识地，让蛋牛当着老婆的面，写了保证“不再酗酒闹事，不再打骂老婆孩子，不再砸家里东西，一心一意和老婆过好日子。”又专门叫来村长，在村长的担保下，蛋牛回家了。
回家后的蛋牛，第一件事戒酒，以后做到滴酒不沾；第二件事不拖全村人的脱贫后腿，他要种20亩玉米，养5头猪。
春节收假的第二天下午，杨所长来到蛋牛家，他破烂不堪的衣服染满了油渍。浑身一股柴油味，院子摆满了零件。
“蛋牛，你在修还是在拆？”
“拆下来才能修，”
“这可以呀，可以学学手艺，还可以省下修理费.”
“我也没有钱修，只好自己动手，前几年我在矿上时，也经常修矿车。”
“好样子！”
“我回来再没有喝酒呀。”
“我没有说你喝酒，有啥紧张的？”
“今年你是我的帮扶对象。”
“太好了，前一时间，我给你保证的一定都能做到。”
“我也相信你能做的比保证的更好。”
“你现在还有啥困难？”
“就看你······你如果有时间，带上我和老婆到其他乡镇走一趟，我想学点致富经验。”
“这个想法好，正好这儿天我没事，明天就带你走！”
第二天，杨所长驾车拉上蛋牛和他老婆出发了。
第一站来到东边的一个乡镇，蛋牛参观了大学生回家创业基地-养中华蜂的现场、他和大学生交谈了半个小时，悟出了知识就是生产力道理，觉得自己娃娃上学的事儿不能有半点马虎。第二站赶到了南面川区，走进了一处庭院经果林、蛋牛看到昔日的滚牛洼变成今日的花果山。他说幸福真的是奋斗出来。第三站观摩了任河村的养牛大户······
一天的学习结束，杨所长把蛋牛两口子送到家门口。
半年过去，杨所长多次去过蛋牛的家，了解到：年初蛋牛保证的20亩玉米也不差一亩，还多承包了10亩地种了洋芋。蛋牛人也变了样，没再和老婆淘气。
前几天，村长还给杨所长打电话说：“蛋牛是今年的脱贫致富示范户！”还把乡政府的奖牌捧回来。他的收入：玉米2万元，洋芋1万元，四轮农用车犁地1万元，打临工挣了1万多元，3头牛犊卖了3万多元，还有五头基础母牛存栏。
可没想到，村长才夸了蛋牛没几天，蛋牛家又第23次报警。只是这次报警的是蛋牛，不是他媳妇。
杨所长觉得有的怪异，就带着两名警员直奔蛋牛家。老远就看见蛋牛家的大门口，站着笑眯眯的蛋牛两口子。杨所长他们不知所以的被蛋牛请进了客厅，见大饭桌上，早已摆好了十大碗和两瓶枸杞酒。
坐定后的杨所长，通过蛋牛差赧的解释，这才知道蛋牛今年在他的帮扶下收入翻番，想请他到家里吃顿饭表示感谢，又怕请不来他，才故意报的警。
知道这是蛋牛的真心实意后，也不好拒绝蛋牛两口子的盛情，只好唬着眼正告蛋牛：“吃个饭是可以的，但不能报假警，下不为例，知道不？”
“再就是你酒瘾犯了，尽量少喝点酒，酒后也不许再耍酒疯！”
蛋牛连连点头称是，并解释说：“这次喝的酒是保健酒，只喝这么一点点。”他边说边指点着杯子上的刻度······
因为工作纪律，杨所长一行饭后只抿了一小口酒就起身回所里办公。送走了杨所长的蛋牛和老婆，准备回屋继续吃饭，却看到杨所长刚才坐的椅子上，放着二百元钱······
（原创杨治军，笔名木易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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