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上一章
一大早，郑翌铭给何萤打去电话，说要好好陪她过个生日，一定买好礼物，预定好餐厅等她前来。何萤欣喜不已，挂上电话，就打电话向单位请了半天假。
给何萤打完电话，郑翌铭又给张志和何去打去电话，询问那边的进展情况，张志表示一切顺利，再过个一两天那边的工作就可以完结。
“DNA鉴定已经在做，估计两天后才出结果。”何去说。
“弄完那边的事情尽快回来。”郑翌铭说，“今天是你和你妹的生日，可惜你赶不回来。等你回来，我再把你的生日礼物给你补上。对了，你等会儿记得给你妹打个电话。”
“好，先谢谢哥了，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挂掉电话，郑翌铭走出招待所拦了一辆出租车，去给何萤挑选礼物。郑翌铭只有与何萤这一次恋爱经历，对于挑选礼物不怎么拿手。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以往每年过生日，何萤都说不要礼物，郑翌铭乐得省心，顺手推舟从不费心思。但现在不一样，年底就要结婚了，再加上他最近忙着案子的事情，他总觉得有些冷落了何萤，就想着补偿一下她，坚持要为何萤挑选一件礼物。但是毕竟没做过，转了好多家，都没有看到中意的礼物。走出一家礼品店铺，他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中走到了新月花城附近。
“看来是天意，就买一束花吧。”郑翌铭自言自语道。
他走进花店，服务员立马迎上来，问他有什么需要。
“来一束最好的玫瑰花。”郑翌铭说。
“好的，我们现在就去包装，您稍等一下。”服务员转身离开。
郑翌铭在花店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收银台处，等待拿到花后买单。两个收银员先前见过郑翌铭，跟他笑眯眯的打招呼。
“那盆鬼兰，后来有人来取吗？”郑翌铭问。
两名收银员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贵的东西，定金都交了，却不要了。”
郑翌铭点了点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何去发来的微信语音消息。他点开来听，何去说道：
“哥，我妹的手机打不通，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代我祝她生日快乐，免得他又说我这个哥哥不关心她。”
他用的是免提收听的语音，两个收银员都听到了何去的话，郑翌铭冲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其中一个收银员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事情。
“先生，刚刚给你发语音的人是你什么人啊？”女收银员问。
“哦，是我弟弟。”郑翌铭笑着说，“怎么了？”
“他的声音好像……”她没有说下去。
“好像什么？”
“你前两天来问我是不是记得那天打电话来预订鬼兰的人的声音，是不是？”
“没错，是我问的。”
“刚刚那段语音的声音好像就是。”
“什么？”郑翌铭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那声音我记得很清楚，他的嗓音很有特点。”
郑翌铭立马按下语音再次播放了一遍，他生怕服务员听错，连续播放了三次，并把以前何去发给自己的几条长语音都播放了一遍。
“没错，就是他，我现在非常确定。”收银员肯定的说。
郑翌铭愣在那里，头脑里飞快的过了一遍案子。两名收银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愣愣的看着他。这时，服务员拿着花来到收银台，对他说：“先生，您的花。”
郑翌铭没有理会他，而是沉浸在案情分析中，他将何去代入案件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发现每一点都严丝合缝，所有的疑点都能得到了合理解释。“没错，一切都对上了，就是他。”郑翌铭自言自语道，说完，他转身就冲出了花店。
“这人有毛病？”服务员看着郑翌铭奔跑的背影道。
“别瞎说，他是警察。”收银员说。
“你刚对他说什么了？”服务员问。
“我就说那声音就是那天打电话来预定鬼兰的人的声音啊。”
“可能是找到线索了吧。”
收银员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郑翌铭坐在回公安局的出租车上，眼前浮现着18年来他与何去相处的点点滴滴。郑翌铭是独生子，对何去这个异性兄弟很是关爱，二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早已和亲生兄弟没有区别了。如今，他成了林依华被杀案凶手，郑翌铭一时之间感到难以接受。他曾说爱真相等于爱生命，但当亲情和真相站在一起的时候，这选择却如此难以做出。
郑翌铭在恍恍惚惚中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办公楼，他知道再过十分钟，何去是凶手的事情就会通过他的嘴巴说出。他走得很慢，在走进办公楼大门的时候，他前进的脚步甚至停了下来。熟悉郑翌铭的警察和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不对，他敷衍了一句，说自己昨晚没休息好。电梯到达三楼，郑翌铭出了电梯看着走廊尽头的龙飞的办公室犹豫了很久。最终，他咬了咬牙，走了过去。
龙飞正在看一叠资料，张鑫正在汇报什么东西。郑翌铭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龙飞和张鑫都以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两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郑翌铭又问了一遍怎么了。龙飞对张鑫使了个颜色，让他离开办公室。张鑫点点头，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他走到郑翌铭面前的时候，盯着郑翌铭看了一眼。郑翌铭立马就意识到，他们肯定是查出了什么。
“老郑，不是陪何萤去过生日了吗？怎么来我这儿了？”龙飞讪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你的办公室。”郑翌铭说，“你刚和张鑫在讨论什么？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说话的同时，他伸手去拿龙飞手中的资料。
龙飞没有放手，躲避了一下，道：“老郑，没什么。”
“我干爹说跟老中医不要玩偏方，我想你比他更明白一些道理。”
龙飞惊讶了一下，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松开手，资料到了郑翌铭手中。
资料是四份，一份是会所的VIP花名册，何去的名字被人用红色标记，附件是一份何去的在会所内的消费记录，消费记录显示何去总共在会所消费88次，其中80次都是射箭项目的。第二份资料是新月花城附近的交通监控视频截图，画面上是一个男人的侧脸，郑翌铭一眼就看出那是何去。第三份是一家商店老板娘的证词，老板娘在看过了何去的正面照片后，指出何去就是案发半个月前频繁到她那里打电话的那个，拨出的号码是何先民的手机号。第四份是那家私人会所的工商营业执照复印件，上面的法人是张天明。
“你们怀疑何去？”郑翌铭严肃的问。
“老郑，只是例行公事，你别介意。”
“你们是对的，”郑翌铭说，“尽管我很不想说出来。”
“你什么意思？”
郑翌铭无力的摇摇头，道：“20号下午，打那个订花电话的人就是何去，接听电话的收银员认出了他的声音。何先民的面包车载回去的人就是何去，何去才是凶手，何先民是在为他顶罪。”
龙飞点点头，何去进入他视线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想到了那个预定电话是何去打的。他说：“何先民和何去其实早就相认了，所以何先民的手机那天下午才会出现在何去的手中。事后，何先民才想到为何去顶罪。”
龙飞也觉得有些难受，在他的印象中，何去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弟弟。可如今，一夕之间，他却成了凶手，他希望自己搞错了。
龙飞接着说：“有一点我没想明白的是，何先民说他从来没有将林依华杀死柳云的事情给任何人说过，何去并不知道林依华杀死了自己的母亲，那他有什么理由去杀林依华？”
“龙飞，你错了，何去早就知道，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杀的全过程。”
“这怎么可能？”
“记得我跟你说过何去性格大变的事情吗？就是从他母亲失踪之后开始的。”
“也就是说他在心里憋了十八年？”
“不止如此，何家庄的那个放牛娃的事情我给你说过，他曾多次看到有一个人在我干妈的埋尸地烧纸祭拜。昨天从龙吟回来，在回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林依华的公司找到她生前的秘书，问他林依华最近两个月有没有去过龙吟市。秘书将林依华最近一年的出行票据找了出来，她根本没有去过龙吟，也就是说，那个祭拜我干妈的人不是林依华。而在林依华死之前，何先民并不知道柳云的埋尸地，当然也不可能是他。解释只有一个，那个祭拜柳云的人就是何去。”
龙飞想想，觉得确实如此，不禁又惋惜起来，他不无痛心的说：“何去既然目睹柳云了柳云之死，并且知道她的尸体埋在哪里，这么多年，他应该报警，为自己的母亲找回公道，可他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报复，让自己也走上了绝路？何去，真是傻啊。”
“我何尝不心痛，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谁都救不了他。”郑翌铭从兜里掏出一个证物袋和一张纸递给龙飞。
龙飞接过看了一眼，证物袋里是何先民所说他写给刘孜孜的借条，那张纸是笔迹鉴定证明。证明显示借条上的笔迹和何先民的相似度为40%,和何去的相似度为90%.
龙飞和郑翌铭都不再说话，办公室里安静下来，静得出奇。良久之后，郑翌铭开口道：“龙飞，这案子我不想参与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想看到弟弟死在自己手上。那样，我一辈子都无法心安，也无法面对何萤，更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爹妈交代。”
“你还知道你是他哥，但凡你能稍稍走进他的内心，他就不会走今天这一步。”
“是，我失职，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18年了，对他的性格大变熟视无睹，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我也想自己没有调到青宁来管这个案子。你走了，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他，我也不好受。”
“那本来就是你的职责，但不是我的。”郑翌铭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的时候，他碰到在门口等待他的何萤。
“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忙案子。”何萤的语气带着点埋怨，“忙完了？”
郑翌铭点点头，强颜欢笑，道：“对，忙完了，彻底忙完了。走，跟我去招待所收拾行李，我们回家，我好好的陪你过个生日。”
“真的啊，太好了。”
两人挽着胳膊走出了公安局大院，龙飞从三楼办公室的窗户上看着他们离去。
招待所房间内，何萤将郑翌铭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放进行李箱中。
“林依华的案子，凶手是谁啊？”何萤问。
郑翌铭坐在床上发呆，他说：“一个最不该犯罪的人，一个让人不忍心去抓他的人。”
“什么人啊，说的这么邪乎。”
郑翌铭没有回答她。
“结案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我看你怎么好像失魂落魄的？”
郑翌铭盯着何萤看，看的何萤有些害羞。
“干嘛这样看着我？”何萤羞红着脸说。
“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个法律工作者，一个警察，你的亲人犯罪了，你会怎么办？”
“啊？我从来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告诉我，我需要你的答案。”
“当然是秉公办理，大义灭亲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要不然要法律干嘛？”何萤说。
“可是你身边的人都不理解你怎么办？他们会因此而埋怨你，甚至离开你。”
“这样的确挺难办的，”何萤若有所思的说，“哥，你干嘛问我这个问题？哦，我知道了，这次的凶手肯定是你认识的人对不对？”
“没有，别乱说，我们回家吧。”郑翌铭提着行李箱和何萤离开房间，向楼下走去。
在招待所一楼大厅，他们碰到了龙飞。
“龙飞，我们又见面了。”何萤招手跟龙飞打招呼。
龙飞点点头，笑着说：“何萤，能让我和你哥说单独聊两句吗？”
“哦，那你们聊吧。”何萤放开郑翌铭的胳膊，走出了大厅，在门口等候他们。
“真的决定走了？”龙飞问。
“是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向何去泄漏任何消息。再过两天，等他回来，你就可以实施抓捕了。”
“能别说这些吗，我希望你留下帮我。何去是你弟弟，可在我心里，我也早已经拿他当亲弟弟对待了。你痛心，我也痛心。你留下来，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我只是个编外顾问，现在，我的顾问职责已经完成。抓捕，审讯，起诉，我帮不上你什么。”
“郑翌铭，你难道忘了自己所说的话了吗？爱真相胜过爱生命……”
“可我已经把真相给你了！”郑翌铭吼道，大厅里路过的人都对他们投来惊讶的目光。
“现在算我求你，留下来，帮我。”
何萤听到郑翌铭的吼声立马冲进来，道：“怎么了？聊天就聊天，干嘛吵架？”
郑翌铭马上变了一副表情，笑着对何萤说：“没事，我们在聊案子。”
“案子不是已经办完了吗？”何萤道。
“你先出去等我们，听话，快去。”郑翌铭道。
何萤点点头，不清不愿的再次走出大厅。
龙飞看着何萤，说：“你是舍不得她吧，你怕自己办了何去，她会不原谅你，甚至离你而去？”
郑翌铭没有回答。
“以我看，何萤不是这种人，你完全可以放心。”龙飞语气平和下来，“我看得出来，其实你也很想留下来，要不然你就不会和我发生现在的对话了。是去是留你自己定，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想留下，20分钟后，审讯室见，何先民已经坐在里面等我们了。”说完，龙飞转身走出大厅。
龙飞说得没错，郑翌铭确实想留下，他想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多的疑点尚未揭开。他走出大厅，对何萤说：
“何萤，案子出现了新情况，我可能回不去了。对不起，这个生日我没法陪你过了。”
何萤撅了撅嘴，道：“就知道龙飞找你没好事。哎，做你女朋友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行啦，去吧，一个人过生日就一个人过生日呗。”
“谢谢你支持我。”郑翌铭说。
“别说这些了，赶紧去忙吧。来，箱子给我，我给你放回房间去。”她从郑翌铭手上接过箱子，转身走进招待所大厅向楼梯走去。郑翌铭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郑翌铭走进审讯室的时候，何先民抬头看了一眼他。他走过去坐在龙飞旁边的椅子上，对龙飞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龙飞点点头，“何先民，你和何去是什么时候相认的？”
何先民半闭着双眼说：“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相认。”
“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吗？案发半个月前，他曾经8次前往清水路一家商店用公用电话跟你联系，我们这里有商店老板娘的证词。这个，你是无法否认的。”
何先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龙飞，说：“他是有联系我，但他联系的是廖昌，不是何先民。”
“哦，他联系廖昌是有什么事情？”
“他找我说是他的朋友新买了别墅，花园里需要种植一些花，问我是不是可以过去帮忙参考参考。”
“那至于联系那么多次吗？还有，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跟你联系。”
“那我就不清楚了，这个你需要问他。”
“我们有证据表明6月20日下午给花店打电话的人不是你，是何去。那个电话打到花店的时候，你还在别墅里，而那个电话的手机信号是从新月花城附近的一个基塔发出的。还有你的朋友刘孜孜也指认电话里那人的声音不是你的，而是何去的。何先民，你不用否认了，我们这里证据确凿。”
“既然你们都查出来了，还问我干什么？”
“把你知道的全部讲出来，我再说一遍。”龙飞严肃的说。
何先民仰起头，思虑了一番，道：“我要见何去，见过之后，我才会说。”
“恐怕你暂时见不到他，他正在老家安葬柳云。两天之后，他会回来这里，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你们见面，然后我们会依法对他进行拘捕，今天就到这里吧。”龙飞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当听到柳云二字的时候，何先民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郑翌铭。
郑翌铭说：“干爹，你想为何去顶罪，这让我很感动，但是我奉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不然，对你，对何去，都没有好处。”
“你是我的干儿子，是何去的兄弟，你……”
郑翌铭打断他的话，“同时我也是一个法律工作者，我的使命是寻找真相，惩治犯罪。”
何先民仰起头，长叹一口气，道：“我累了，送我回去休息。”
郑翌铭点点头，他起身离开审讯室，向龙飞办公室走去。
龙飞将资料扔在办公桌上，道：“我搞不明白，何先民明知道何去是要去杀林依华，他还要帮他，带他进别墅，事后还送他离开。”
郑翌铭没有说话，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看起来。一份是何去公司人事部提供的6月20日下午何去的请假条。第二份份是何去6月20日下午的活动轨迹报告。报告显示：何去离开公司后，先是回了一趟家，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离开家上了一辆黑的士，进入一片居民区后便失去了踪迹。张鑫找到了那个黑的司机，司机说那天客人下车后，他就继续去街道上拉客了，没留意他往哪个个方向去。那片居民区建于上个世纪80年代，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小区，到处都是出口，并且监控极少。何去再一次次出现在监控里，就是在新月花城附近拍到的那个侧脸照。再过来，他的去向就成谜了。
“所有的疑点都只能等他回来后才能解开。”
“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去龙吟把他带回来？”
郑翌铭摇摇头，说：“让他办理完他母亲的事情吧，这也是我对你的请求，让他尽一份孝心。”
“到时候你去还是我去？”
郑翌铭伤感的说：“我去，我要和他好好聊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