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张明远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哭。早在一周前她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走不远了。只是没想到以这么荒唐的方式分开，荒唐到她简直要忘了当初是他爱她多一点。

张明远是一家公司的小主管，赚的钱不多也足够他们两个花了。两个人一年前在一起的时候一块在京华城那边租了个小房子。李玲喜欢那儿，花了自己三分之一的积蓄把那布置的像一个家，但张明远总是笑她在花钱帮别人装饰房子。

李玲一边喝酒一边说：你看，他当时就没想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女人总是这样。想当然的以为他说爱你就是一辈子，也想当然的认为离开就意味着背叛，意味着之前所有的美好都是欺骗。

李玲喝了很多酒，但她没有哭。罗雪说，李玲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李玲说，我哭不出来，眼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流干了，现在反而哭不出来了。李玲说完又喝了一杯酒，然后罗雪哭了。

罗雪一个人走在凌晨三点的大街上，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秋天早上的寒风总是这么彻骨。

刘力还是没有打电话过来。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了。他走的时候说想一个人想想清楚，他受够了一天天没有缘由的吵架。她问他要去哪。他说不知道。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想清楚了就回来。然后刘力就像一场梦一样从罗雪的世界里消失了。她打过无数次他的电话，可对面都是冰冷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罗雪想过，哪怕对面传来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好啊，哪怕她不耐烦地问自己，你哪位。

我可以从你的世界里退出，但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哪怕让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你爱上其他人了，你从来没爱过我，都好。只要让我确切地知道，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过得很好。

王扬看着门口缩成一团的罗雪说，你还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电话另一端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她幸福，我不知道我们再见面会不会还不停地吵架，我甚至不知道我还爱不爱她。

你看男人多残忍，他爱你的时候，你多看哪个男人一眼，他都恨不得冲过去扒了他的皮，现在你醉醺醺地倒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他都无动于衷。

罗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桌子上是同样的三明治和便条。她知道王扬来过，就像她一直知道王扬喜欢她。她做不到心里装着两个男人，也做不到伤害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想知道。她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她想知道如果她再也不惹他生气了他还会不会回来。

人际关系学中有一种六度分割理论是说，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认识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之简单。可当不爱了，你和那个最亲密的人之间所间隔的，何止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