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我看见过一档感情节目。中年大妈在谈论到如何遇见了自己的丈夫时,回忆当年,说自己年轻时矜持无比,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后,在一次本无心的相亲见面,看见自己未来的丈夫“正坐在午后的藤椅上,独自在看书”,于是心生好感。
这个述说的场景如此生动,烙印在了我青少年时期的脑海中,于是每逢与生人见面,抑或等待某人前往,都会想到是不是应该手拿书本,凹上一个什么样的造型,使来人见得有好感。
以至于后来各种书读得较多,也无人欣赏我于阳光遍洒的金黄身影,手持书本的儒雅模样,更无人评价我手持书本的书卷气,反而是为了安全感练出的块大身材,耍酷脸庞,根本无需书本陪衬,人家就一句话“您是教体育的吧?”
当然,那句择偶标准“若是女子能第一眼欣赏我满屏的书柜,则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愿”也后来被抛弃得一干二净。
在我年幼的时候,报纸和书籍杂志以刊登鸡汤最为著名。最为常见的便是“细节的发现”。譬如有一个年轻人,面试时被拒绝,走出门去看见一团纸屑,便顺手捡起扔进了垃圾桶,被老板遇见,于是破格应聘了这位年轻人,此年轻人就是XXX,这是他早年的经历。
于是我又养成了细节的仔细,在各种场合都会以“偶遇伯乐”为前提,无不穿戴整齐,故作卑谦,扭捏作态,甚至也干一些扔纸屑的活,如果地上干净的很,那就以心理学为标签,不做出任何展露焦虑的姿态,如搓手、四顾等动作。
有一次因为职称的问题,与领导二把手十分的不愉快,一把手见状,把我请进办公室,于是细节开始发挥了作用,我见烟灰缸离领导同志比较远,在他伸手磕掉烟灰之际,则不失时机的将烟灰缸推到与他距离合理的位置。做得堪称完美,简直是细节的典范。
然并卵,职称问题依然没有解决,红脸白脸的二人转唱完,居然还要自称是我的“叔叔”,并拍胸脯保证一定在任内解决问题,直到他下台走人了,问题悬而未解拖延至今。
后来偶翻史书,见到一句“悦大人,藐之!”,才顿足叹息,坚持争取的正当权益居然故作女儿状,回想见到各位高高在上的九品芝麻官“大人”,都是扭捏作态,细节发挥,岂不是脑子有病?
在不懂事的年轻里,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的反面,则是抛弃所有的鸡汤,去他妈的细节,去他妈的儒雅,去他妈的惺惺作态,一头钻进生活汹涌的浪潮中亲身实践去了。
想一想那“午后的藤椅,持拿书本的男人”,却没法证明这个男人拿的是不是一本武侠小说,想一想那“扔掉纸屑幸得伯乐相救”的男人,没法证明是不是成功人士特有的忆苦思甜,失败的人纷纷退场,他们没有话语的力量与权利,所以我们听不到他们的忆苦思甜。
总之我当时满墙壁书柜的书,在渐渐遮尘到东倒西歪,直到后来搬家一扫而空的过程里,没有人会来特意盯上一眼,并对里面所存的哲学心理历史书赞不绝口,那成了我自恋的标志,最后反而是在无数的看房人的口中说出来,“你的书可真是多”,仅此一句罢了。这好像已经成了我卖房搬家的负担,也的确如此,十几个超级大背包,一个背包一百多斤,搬得够呛。
三十几岁之后,我有了自己的一套为人准则,它生硬又严格,对于细节的督促反而让我成为了一个完美主义者,而对那些夸大了细节的力量而惺惺作态的“鸡汤”们充满了鄙夷。
这个世界直到现在也到处充满了扭捏作态的人,他们也许是喝了别样的鸡汤,像打了过期的鸡血一样在各种平台里狂舞,使得这个世界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喧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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