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见魔后神态举止前后大异,心有不忍,开口宽慰道:“当年之事乃是凌霄他误……”
“住口!”魔后突然厉声喝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老道人话未说完便被魔后打断,而他似乎亦觉得于理有亏,便也不再说话。魔后看着他轻笑说道:“当年神魔会晤在此,拟签‘大同’协议,若不是你人族从中作梗,又怎会有今时今日之局面?凌霄他误中小人奸计,你们却依然联合起来对他痛下杀手,对我魔族更是斩尽杀绝,就连我腹中孩儿也未放过!”
“哼哼,”魔后眼神凛冽扫了两人一眼,冷笑说道:“只怕在你们心中,从未认同有魔的存在吧?”
白衣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老道人则是叹息一声,当年道下之争他虽未参战,但神魔会晤于神庙,拟签协议停战休养乃是由他牵头,纠纷起时他负气离开,以致争端愈演愈烈引发了战争,之后他虽有心阻止,但早已力不从心。所以,当年之事,他实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魔后的目光在白衣女子以及老道人两人身上游移,最后移到了那破旧不堪的神庙上,神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却又似忆起往昔,对着某人恍惚说道:“神魔共存,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哈哈哈哈哈哈!”良久,魔后竟大笑起来,直笑出了眼泪,只听她说道:“万物何以生?万物何以死?若无对立,又怎知道之真义?不知道,不如无道!可若无道,便当无这天地。若无这天地,便当无你我,也无那愉悦痛楚。”收回目光,她双眼冷冷凝视着身前两人,接着说道:“只是终究是开了这方天地,有了你我。有了相对两立,有了快乐痛苦,也有了恩情仇恨。情不诚,不足以为恩;仇不报,不足以消恨。你说是不是,小庙祝?”
老道人听到魔后所问,犹觉当年过往如昨日方历,向神庙内回望一眼,叹息道:“可他们如今只不过是俗世凡人而已啊!”
“但他们祖上不是!”魔后复又狰狞,咬牙切齿地道:“司无极!未能亲手杀他,已算是便宜了他!如今我便是要叫他的后人也尝我之痛,食我之苦!至于你们,哼,可不要死得太早,否则,总教你们死在我的手上!”
魔后怨毒之深,不禁叫老道人和白衣女子都为之动容,未免遗祸无穷,心中都起了除魔务尽之心,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所想。然而这一切都看在了魔后眼中,只听她嗤笑一声,说道:“怎么,神人又要联手了么?”
白衣女子未做回答,忽而说道:“留下那婴孩,便放你们离开。”
老道人一愣,不明白白衣女子为何会对那婴孩如此重视,他亦看不出那被魔后称为“圣子”的婴孩有何特别之处。初始见到襁褓中的婴孩时,他以为只是平常人家的弃婴,被那男孩捡到而已。对他而言,这一夜所遇当真是起伏跌宕不断,未有片刻平静。
那魔后听到白衣女子之言,则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哂笑着对白衣女子说道:“你以为你有神器在手,便能留得住我们吗?”说完,忽然魔气涌动,一把通体黝黑闪耀着灼灼黑光的匕首出现在了魔后手中,只见在那匕首匕刃连接之处,一颗心状雕纹正如心脏般跳动着,并且伴随着跳动,其色泽如鲜血般变得越来越鲜红妖艳。
白衣女子看着那匕首,有些犹疑道:“黑心匕首?”
“不错,正是黑心匕首!”魔后眼角隐隐泛红,瞥了她一眼,用手轻轻抚摸着匕首上那颗跳动的心脏,狞笑说道:“只不过‘弑神’才是它真正的名字!”话音方落,狂风咋起,突然自那匕首跳动的心脏上爆出了无限耀眼红芒,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红色,就连落下的雪花亦被侵润,犹如滴滴鲜血飘洒而下。
白衣女子心神震颤,只片刻失神,身上白衣已被几粒红雪腐毁了五六处,待回神过来,立时便身化白光,转而出现在神庙檐下,和老道人一齐站在了神庙门口。
老道人亦是震惊万分,先前见白衣女子和魔后交手,尚能占据优势,然而此时还未出手,便已受了轻伤退回,惊于魔器威力,怔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白衣女子却忽然说道:“此前交手我便察觉你身上隐有巨大威胁,没想到‘黑心匕’竟会是传说中的无上魔器‘弑神’。只是你既倚靠神魔之血解开了魔器封印,为何先前却那般示弱?”
魔后慨然说道:“很简单,一开始我并未料到那小子竟学会了隐身咒,怀抱着圣子也在神庙内。想必你也是如此。”白衣女子对此不置可否,魔后则接着说道:“而你有神行梭在手,如果过早暴露目标,你若是施展神行无影将圣子抢到手,又拼了命要将他带回神界,我亦是无法可施。”
白衣女子讥笑道:“原来堂堂魔后也会有所顾忌,并非魔力通天。”谁知魔后对她的讥讽并不在意,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你不必激我。今日闲聊已久,暂且留你们性命,我们来日再叙。”最后一个叙字,似包含无尽寒意,直渗入了这天地之间。
而随着魔后的话说完,一簇不名黑雾自黑暗里绵延窜出,将魔后以及那山木团团围住,不一会儿两人身影便消失不见,漫天红芒亦随着黑雾缓缓散去,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风雪愈大愈急。
老道人则像是刚从发怔中回过神来,讪然说道:“就这样让他们走啦?”
白衣女子叹息一声,反问道:“怎么,你有办法留住他们?”
老道人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毛病,老脸一红,尴尬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就这样走了?”
白衣女子道:“她应当是算到五老就快到了吧!”
“五老!”老道人吃惊说道:“神族最神秘最强大的五老?”
白衣女子问道:“你知道?”
老道人再一次失态,脸色更红了一些,说道:“多年前曾听云逸提起过。”
多年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词,却总能牵引着人回首过去,过往里的旧人、旧物、旧事,那些藏于深心最柔软处的记忆,一瞬间重现脑海,仿如目前,仿如身临重历一番,教人不可悔不可抗。
两人都不在说话,只有风雪未停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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