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城果然不愧是中原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只见街道上人头攒动,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商贩叫卖呼喝声层层叠起,好不热闹。
少年莫忘仙在人群中穿来窜去,一会儿在这处拿起了贩摊上捏得栩栩如生的面人,一会儿又在那里发现了雕刻得神采飞扬的木偶,一面惊奇不以,一面雀跃欢心。而司南与玲珑两人将莫忘仙的一举一动瞧在眼中,回想起两人初次来到天府城时,也如他一般东游西窜,便也任由他童心飞扬,未加拦阻。
这时,一声吆喝于喧闹声中脱颖而出,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莫忘仙心中甚奇,循声望去,瞧见不远处一个商贩正卖力的叫喊着,他走上前奇怪问道:“你那能吃的什么冰糖葫芦在哪儿呢?”
那商贩见面前少年清秀俊逸,一身妆容打扮神气灵现,却不识得自家谋生的手艺,心中猜定他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公子哥,今番出来历练,还未曾见过世面。放下了手中活头,那商贩指着摊面上一串串用竹签子串起,裹着糖衣的红果儿,赔笑说道:“这位小哥定是还未尝过这天下一等一好吃的糖葫芦儿,这一串串红果儿便是了。”
莫忘仙见那商贩所指,取下腰间葫芦凝神对比,这才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形似而非物是。”随即见着商贩面貌神情,以及那期许的小眼神,又接着道:“给我来三串儿吧。”
那商贩心中欢喜,连忙从摊子上取了三串用糖纸精心包好,递到莫忘仙手中,说道:“客官您请收好,总共三文钱。”
少年莫忘仙虽然是第一次下山,但在山上时听师兄师姐们或多或少说过在俗世行走的规矩,为了此次下山也备了些银钱在身上。只是想来修仙之人一心向道,不贪口舌之欲,便未曾听师兄师姐们提起过冰糖葫芦这样的小事,这才叫他闹了一个笑话。
接过小贩包好递来的糖葫芦,付了钱,莫忘仙转过身便看到师兄与师姐两人正看着自己。司南师兄倒没什么,只玲珑师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他脸色泛红,心中大感尴尬,佯装着没事人一样走到两人跟前,讪讪说道:“师兄师姐,我请你们吃冰糖葫芦。”
谁知玲珑并不打算放过他,似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谐谑说道:“此葫芦儿非彼葫芦儿,你的葫芦儿可不能吃。”
莫忘仙心中顿感窘迫难挡,但也立即明白过来,师姐那是有心要看他笑话,便大叫道:“好呀,师姐,你原是知道这糖葫芦的事儿,却不先拦住我,叫我出了丑才这般取笑我,也忒坏了点儿。”说完把头一甩,故作气愤难平地哼了一声。
玲珑见状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哎呀!是谁像猴儿那般着急跑得飞快,叫人想拦也拦不住。而且谁又想得到,那小猴儿会拿着自己的葫芦和别人的葫芦作比较呢?”
莫忘仙顿觉无地自容,心想地上若能有条缝儿让自己钻进去躲一躲才好。这时,一旁的司南开口说话了:“好了玲珑,你就别取笑他了,你初来天府城时,不也和他一样不知道这冰……”
“不许说!”司南话未说完,便被玲珑跳将过去把嘴捂了个严实,而后只能笑了笑,便不再说下去。一旁的莫忘仙见着此情此景,瞧出师姐窘态,嗅出师兄话里有料,断定其中别有故事,肯定十分有趣,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师姐冷声喝住:“不许问!”
莫忘仙虽然十分好奇,但见玲珑师姐此时“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想起小时候师姐“捏脸”“揪耳朵”“拧鼻子”的“三大恶行”,仍是记忆犹新,打了个寒颤,将手中糖葫芦递上说道:“师姐,此‘冰糖葫芦’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吃哦,你要不要尝一尝啊?”
玲珑见他一副“知错就改”的诚恳模样,将糖葫芦伸手接过,开颜笑道:“嗯,乖!真是我的好师弟,以后师姐罩你哦!”
莫忘仙闻言立马脸色一正,并俯身说道:“能得师姐照拂,真是小弟福气,小弟在此多谢师姐啦!”说的做的都有模有样,把正在吃着糖葫芦的玲珑惹得甜甜笑了起来。莫忘仙眼见师姐玲珑正吃着笑着,瞅得机会,慢慢地朝师兄司南凑了过去,小声说道:“师兄,当年师姐和冰糖葫芦的事儿你抽个空儿悄悄告诉我,只别教师姐知道就好!”
这时,玲珑似有所觉,“嗯”了一声,尾音拉得老长,眼神凛冽的朝两人看了过来。
司南见状,终是乐呵呵笑出声来。莫忘仙则是吐了吐舌,转身准备离开,谁知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只见那人剑眉星目如山林拱月,仪表堂堂似青松翠柏,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亦难掩其凛然高雅之气象,叫人生出望而却步之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是众星齐聚亦难拟其辉的孤寂。看其年龄似与莫忘仙差不多大。
那人在三人身上只匆匆看了一眼,他身后一名随从已然上前抢先大声呵斥道:“小子,你瞎了么,走路不长眼?”
莫忘仙撞着了人,本想好言相说,但见对方之人毫无礼数,便没了好心情,转而说道:“我的后背自然是不长眼睛的,只是未曾想到,有些人明明眼睛长在前面,却还是与我这刚转身的人撞在了一起,你说他要眼有何用呢?”说时并未看那与他相撞之人,而是看着那名出声呵斥的随从。
那名随从被莫忘仙用言语回呛,紧握手中兵刃便想要动手,却被那与莫忘仙差不多大的人伸手拦住,止住怒意退了下去。
那人看着与自己相撞的少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少年身后一人已先行开口说话,皱了皱眉,抬眼望去,见是三人中那唯一的貌美女子,便止住了口,静静聆听。
说话的正是少年莫忘仙的师姐玲珑,只听她说道:“哎哟,我倒要瞧瞧这光天化日之下,究竟是什么人竟如同行在黑夜一样摸不着方向。”她的这一番说辞,和莫忘仙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讽刺意味却更甚一筹。随后,她转而对莫忘仙道:“师弟不用怕,有师姐在呢。”
那莫忘仙虽是第一次下山,但也是一众师长和师兄师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此时见师姐为自己撑腰,随即道:“师姐宽心,师弟我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
看着玲珑与莫忘仙两人一唱一和,司南忍住笑意,瞧向对面时,发现除那为首之人外,其余之人皆是面色铁青,怒气冲冲,不由对那人年纪轻轻便如此沉着冷静有些佩服。
忽见那人拱手说道:“先前乃是我等冒犯,失礼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那人揖了一礼,又道:“听闻这天府城有一酒楼远近驰名,举世皆知,名叫‘天仙楼’,若三位不嫌弃,我愿做东请客以聊表寸心,向小兄弟赔个不是,不知意下如何?”
那人一番话说下来,礼数周全,使得莫忘仙与玲珑两人都不禁对那人刮目相看,只是两人未曾料到情势走向竟会如此,一时间忘了应对。
这时,司南师兄突然说道:“这位小兄弟,太客气了。其实,我这师弟师妹亦有失礼之处,小兄弟千万莫要记挂在心才好。”而后又对两人说道:“你二人也快与这位小兄弟还礼致歉。”
莫忘仙见那人气度不凡,谈吐从容得体,心生敬意,便依师兄之言上前揖礼说道:“失礼之处,请莫要见怪。”
玲珑看了司南一眼,稍作迟疑,方才跟着还礼说道:“失礼之处,请小兄弟莫要记挂在心。”
那人连忙道:“无妨无妨。倒是我等山野之民初到这大城市,未曾见过世面,叫三位笑话了。”
司南三人见那人始终谦恭有礼,便都放下了心中芥蒂,与那人闲谈起来,彼此互道了名姓。原来那人叫作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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