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

关门

      快晚上九点了，病床对面五六十岁的老女人又开始咯痰，每一次咳嗽她都不得不把握好分寸，既要尽力把痰咳出，又要控制肚子伤口的振动幅度，以免用力过度引起那该死的疼痛。

      每一声咳嗽都像一条深入肺底的隧道，在隧道的尽头这个女人几乎快呼出身体里所有的空气，身旁的听者都期待并害怕那东西从隧道里滑出来。

      夏宇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紧紧皱着眉头忍耐的罗汐，不知是因为这恼人的咯痰声，还是因为昨晚急性阑尾炎手术后的疼痛，抑或两者都是。

      “欸，对了，你昨天叫救护车送你来医院的时候，家里门关了吗？”夏宇记得罗汐租的房子必须从门外反锁了才打不开，于是有些担心。

      “从外面把门拉上了，但是没用钥匙反锁，”罗汐微微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着，“你去帮我把门关上吧，钥匙在床头柜上。”

      “OK”

      “昨晚做的饭菜也没来得及吃，帮我倒掉吧，这么热的天肯定坏了。”

      “嗯，我现在就去。”说完，夏宇拿了钥匙，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又一一摆放整齐，她才舒坦地离开了。

      从市医院到罗汐租住的小区，打车大概半小时才到。这个小区靠近城郊，里面基本上都是外地租客，鱼龙混杂。罗汐是外省人，因为喜欢这个城市所以一个人跑来打拼，在公司认识了夏宇，在这座城市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夏宇一人。

      小区路灯很暗，仅能照亮石板路面，四周一片漆黑，安静得只听得到草丛里的虫鸣。就算是女汉子也不免心虚，再加上在车上憋了泡尿，夏宇三步并做两步，不一会儿就上楼到了罗汐家门口。

      她一拧门把手门就开了，在门口打开室内的灯就径直跑进厕所，解决完之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来到客厅，夏宇环顾四周，这种一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人住正好合适，两个人略显局促。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浑然一体。卧室门开着，站在门外就将卧室里的摆设尽收眼底，卧室木制衣柜上的镜子映着夏宇单薄的身影。家里过于安静，她甚至开始臆想也许此刻有个人正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这么想着，脊梁骨一阵发凉。

      她摇了摇头，警告自己不要乱想。这种站在客厅就能把所有空间一览无余的屋子，哪里藏得下一个人。

      她把客厅桌上的一盘菜端起来嗅了嗅，果然酸了，于是赶紧把桌上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犹豫着要不要把碗洗了，不洗的话等罗汐出院回来都发霉了。但不知怎的，她很想快点离开这里。

      此刻她只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咚、咚、咚”，心脏要逃跑一般猛烈撞击着胸口。真会自己吓自己，难道除了强迫症又患上了妄想症？

      夏宇把碗一一收到厨房洗碗池，打开水龙头倒上洗洁精开始洗碗，陶瓷碗碟轻轻碰到一起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斥着整个房间。

      很快碗洗完了，她松了一口气，再一次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样，然后走到玄关，关掉灯，拉上门，反锁。

      大约一周后，罗汐出院，夏宇送她回家。到家门口，罗汐掏出钥匙开门。

      “咦？”罗汐纳闷儿。

      “怎么啦？”夏宇问道。

      “门没锁。”

      “怎么会？！那晚走的时候我还确认了三遍，肯定反锁了。是不是房东来开过门？”

      “不可能。我住进来就重新配了钥匙，只有我有钥匙。”

      夏宇一听怔住了。

      “难道……”罗汐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夏宇顿时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