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这真是掰着手指头就数得出来的几天班,就觉得疲于奔命,只求有一口气撑着,什么理想,什么未来,连睡一个长长的觉,都成了奢望。
我理想中的人生,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闭门在家一年多,也没有想出来。
人生真是太难了。
要想简单,当然也可以很简单。
新公司的前台妹子,在这里做前台快六年,整天无所事事,上班就是整日在电脑屏幕后躲着看剧。
她跟我说,明年合同到期,公司应该不会跟她续约了。她想要休息半年。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就你这工作量,还需要休息!又马上理解她,就算没事做,那也是上班,跟在家360度白金纯休息,还是不一样的。
我委婉地提醒她说,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找工作真的很难。。。
她说,我可能就不上班了。
我很狐疑,她家里没矿,没结婚,没男友,看起来也不像要创业的人,不上班,做什么?
试探性地问了下,果然,她说,不知道。
又跟我抱怨说,公司搬了家后,离她家太远了。以前打车只要10块钱,现在要20块。。。
我:。。。
她又说,以前公司在步行街附近,她的日常就是5点下班后,去看5点10分的电影,逢电影必看,不是因为喜欢看电影,仅仅只是时间太多,无法消磨。
她的公司离我之前单位非常近,于是我脑补了一下,当她5点下班开开心心去看电影的时候,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能活得这么轻松?是不是所有对自己、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的人,都可以活得这么轻松?
我每次回老家的时候,都觉得家里的人,活得实在是比我轻松得多。
小表妹结婚那天,另一个表妹,一早去单位打了卡,就来参加婚礼,下午两点半,本来还要再打一次卡,她给忘了,猛然发现之后,也就淡淡地说了句,忘了就忘了吧。
我哥的工作比她略惨些,虽然大半时间无事可做,但必须要在单位待着。但我知道,他宁愿在单位摸鱼,好过回家带孩子。
在他们身上,从未看见过压力、焦虑这些,萦绕在我们的眉间心头,总也他妈下不去的东西。
当然了,他们的工资都很低,若不是在小城里,简直无法生存。但他们恰好生活在小城里,过着有车有房有时间的生活。
时间一长,我们这些留在城市里的人,常常忘了当初为什么会想在城市。
尤其是像我这样,能够一个人窝家一年多的人,我住在哪里,有什么区别?若是在乡下,至少,出去扯几根芦苇回来插花,还不要钱。
高中时的地理老师,我以前好像写过他。他年轻时在深圳工作,谣传赚了很多钱,最后却回到当时仍是穷乡僻壤的家乡教了书。
在单一价值观里长大的我,当时同所有人一样,为他叹息,觉得所有从城市里回了家的人,都一定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
再大一点,我想起他脸上总带着一点淡淡忧伤的表情,猜想他一定是在城市里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单纯是太苦了,所以放弃了。
总不能是因为热爱家乡而回家的吧。否则,他的脸上应该是找到了归宿的幸福洋溢的样子。
但我无论怎样想,也想不起来他笑的样子。
是了,他好像从没笑过。
但我现在,最钦佩他重新选择的勇气。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放弃城市,回到家乡,要是玻璃心一点,唾沫星子也够淹死人了。
每逢我抱怨城市生活的时候,家里弟弟妹妹纷纷接口,那你回来啊!我说好啊好啊,卖了房子,够回家买个小别墅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因我深知,无论我是不是真心想回家,首先,我就没那个勇气。
谈何容易啊。
上次回家的时候,跟家人唠着唠着,我突然想起了从前我家楼上的一个女老师。
她也教小学数学,是我妈唯一干不掉的对手。
曾几何时,我妈也是叱咤职场的,单科成绩从来都是年级第一。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对手是楼上这位女老师时。
我妈曾感叹,不能比,也不想跟她比。
这位老师,教学能力出众外,对学生狠,对自己也狠,常常自发免费给学生开小灶,为了成绩丝毫不计较个人得失。
我妈这人胸无大志,能下班绝不拖堂,在工作态度上就差了人一大截,理所当然地干不过人家。
这位老师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女强人。
她老公是教育局的,那时候社会地位比老师要高得多,面上很有光,可说是家庭幸福,事业得意。
谁也想不到,她干出了一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那是刚刚开始上网交友的年代,网恋作为新生事物,被视为洪水猛兽。
是的,这位老师,年过四旬,网恋了。
她看起来实在是精明至极的女人。没有人会想到,有天她就一个人走了,去河南,去追她的梦。
梦当然是碎了。
没过几天,她就回来了。她老公闭门不出,就此将她扫地出门,还是由学校领导出面,才给她拿出来两床铺盖卷儿。
这件事引爆了小镇上所有因信息匮乏而极度无聊的人们,人人两眼放着光,谈论着这场桃色事件。
那时我刚十多岁,我感到费解的是,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为什么是她?
做出这件事的人,应该是个二十来岁,懵懂不知世事的女孩子,不该是她这般人到中年,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但我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人生太荒芜了。仅此而已。
我们在花花世界中疲于奔命,而她呢,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只有一条老街的小镇上,生命荒芜得寸草不生,而她又很要强,否则也不会牺牲自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在一所乡村小学里,也定要做到遥遥领先。但总有某个节点,她忽然感到这一切,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于是空虚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为了挣脱这股绝望,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份遥远的、不切实际的、但却是从未接触过那般美好的,爱情。
她放下一切走了,放弃了家庭,放弃了铁饭碗,放弃了旧的人生。
她失望而归,是的,但我相信,在她出走的时候,一定充满着巨大的喜悦,那是重获新生的希望。
需要多少勇气,需要积累多少对自己原有人生的怨恨,才会让一个中年人抛家弃子?
我不知道,也无法想。
我只想说,人生真的太难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妄想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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