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同人,CP:赵瑞龙×李达康
00
有时候他会在夜里惊醒,不是被拉进那片黑色的海里,而是突然想起他永远都不会见到2018年之后的李达康。
每当这样的时候,李达康从没爱过他这件事,又变成值得庆幸的了。
他们之间的爱只存在于时间的缝隙里,玫瑰之下的土地。
01
若将赵瑞龙迄今为止的人生分割成两半——他与正常人无二的规则内的人生,和他不那么正常的在时间旅行中度过的规则外的岁月。
那么规则内的人生无疑是沉重的,因为它有严密的因果逻辑,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会带来相应的后果。事实上,他如今就被嵌套在这样的后果里。
而规则外的人生,那则是种极端的没有重量的轻盈——没有后果,没有责任,没有一切一切与负担有关的东西,所以也不会带来年岁的增长。
02
关于时间旅行,有几件事你应当知道:
1)作为一个旅行者,你并非穿越到了过去的自己身上,而是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挤进了不属于自己的时间里。
2)时间旅行是单向的,你只能出现在过去,并不能到未来去。所以你的跳跃必是去到一个过去的时间点,你的旅行也至少要在所谓现在的前一秒结束。
3)你并不能把任何过去的东西带回现在,也不能穿越到你出生前的时空。
4)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你在过去度过的那段岁月是真实存在的,可它却不会给这个世界的走向带来任何的改变。这就意味着几件事:不管赵瑞龙如何挣扎,他回来时都还是这个牢笼;不管在过去呆了多少年,他一旦回来,还是之前的41岁。
所以啊,彻头彻底的轻盈。
03
当然了,这也意味着:
52岁的李达康并不会记得自己在20岁时曾经收留过41岁的赵瑞龙,而41岁的赵瑞龙在穿越回了他的牢笼后,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去证明,他曾经见到过20岁的李达康。
赵瑞龙就是在这样一个令人恼怒的想法里,浪费了宝贵的沉甸甸的两个小时,然后他将自己送去了一个没有李达康的地方,他去找了过去的自己。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不需解释便无条件地相信他,那这个人当然只能是他自己。
一次次地穿越,他在他轻盈的没有重量的人生里,拿着过去的自己的钱,维持着往日的纸醉金迷。这当然好过当一个清洁工,每天做好饭,等着一个总有一天会忘记他的男人,一个过不了几年就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的男人。
他迷醉在这种嗑药一般的轻盈里,对自己说:这才是他该过的人生。
虽然他的心像随着一颗热气球一起,在空中飘啊飘。总是有一天会落地的,他有时候会这样想:总有一天要落地。
04
轻与重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概念,从他在规则外的人生里遇到了李达康的那一刻起,就预示了——这轻盈早晚会变得不堪忍受。
有一件事他一直试图忘记,2018年的李达康来看过2018年的赵瑞龙这件事,他一直都不愿去回忆。
那是次莫名其妙的探访,那是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们明明早就撕破了脸,在吕州,在金山,又何必趁人临终来装出些情深义重。
这件事他一直不愿回忆,可他最近却一直不断地想起。
那是行刑的两天前,赵瑞龙一径沉默着,李达康却难得的话多:
“那之后你去看过萤火虫吗?……我十二岁那年刚刚回到汉东的时候,有次迷了路,在岩台的大山里看见了满山遍野的萤火虫。”
为什么要提这些?当时的赵瑞龙还没放弃他的困兽之斗,还想着可以通过他这作弊的能力脱身,可他还是抽出了闲暇,感受那股陌生的、好久未曾经历的酸楚: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重提那些?那时候你要是应了我,我们第二天就能去看,我们之后的每天都可以去看。
05
自从被困在了规则外的人生里,他才彻底地知晓了轻如鸿毛的意义,他离开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不会有哪怕一点关于他曾经出现的痕迹,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水上,写下的同时,它便已经开始了消逝。
人的一生总要束上些重量,哪怕只是灵魂占据的那21克而已。
2009年香港的三季酒店里,32岁的赵瑞龙和一个高级JI女在床上嬉戏,他兴致不错地邀请未来的自己加入:
“你说咱们哥俩一起上,该是什么滋味儿呢,哈?”
赵瑞龙厌恶地扭过头,挪到了沙发上去。他没来由地突然开始想念20岁的李达康,那时,他揪起他的一撮头发,拿手指量了量:
“终于长出来了啊,再过几个月就长的可以剪了。”
……
“你瞧我这哥哥,一点都放不开,扫兴,”
32岁的赵瑞龙把女人压在身下:
“他就是因为这么严肃,才年纪轻轻就长了满脑袋的皱纹。”
坐在沙发上的人刷得一下站起身,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再任由自己这样没有重量地飘下去,再高一点的地方,就不会再有空气了,他突然就觉得窒息:
“我要去林城。”
他对32岁的自己说:
“我要去林城,我要去找李达康。”
06
32岁的赵瑞龙是恨着“李达康”这个名字的。不满,鄙夷,也许还有一点余情未了的怨愤,对于最后一点,他当然不会承认。李达康曾经把他的心、他的自尊踩到了脚底下狠狠践踏,他是他这辈子遇上的第一个可以用“恨”这个字眼来定义的人。
他赶走了女人,门关上了,才气愤地质问:
“你他妈脑子有病是吧?你找他干嘛?”
年长了9岁的赵瑞龙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要离开,他要去林城,他要去找李达康。
末了,32岁的赵瑞龙把护照和卡甩到了他脸上,斜过脸啐了一口:
“你现在跟只普通的寄生虫有什么两样?”
自从李达康之后,他便没再喜欢上过什么人,喜欢人太累,哪怕是喜欢自己。
07
他去了林城,他找到了李达康,一个43岁的李达康看着41岁的赵瑞龙,忘记了冷下脸,惊愕地拉长下巴: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赵瑞龙看着这个人,这个9年前的李达康,他不是他在最初的旅行中遇到的那个青年,他更接近于自己在监狱里来探望他的那个人。
李哥,哥哥,他这样想着,一下子就脱了力,晕倒在这个人的怀里。
08
赵瑞龙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李达康宿舍书房的那张小床上。度过了最初的吃惊,李达康又恢复了他2009年该有的疏离模样。
“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赵瑞龙扶着一阵阵发疼的脑袋试图回忆,他似乎从酒店出来就没再吃过东西,恐惧,兴奋,还有更多复杂矛盾的情感,他根本便顾不上口腹之欲。
“算了,你不用解释,”李达康见赵瑞龙一任低着头不吭声的样子,想是问不出什么来:“我跟你二姐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吧。”
赵瑞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拼命地摇着头。
“跟家里人吵架了?”
赵瑞龙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哎。”
李达康看着病恹恹的赵瑞龙,心境一如那一年在回寝室的路上捡到了流浪汉的大学生:
麻烦,又不能置之不理。
之后的几天,赵瑞龙并没有感到和轻盈相反的踏实,他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个没有重量的气球,飘出了大气层,飘到了月亮上去。
他每天晚上入睡时,对着把书房和卧室隔开的那面墙,想着卧室里独自睡在那张双人床上的李达康,他把整个人都贴到那面墙上去。
09
一个星期后,在林城的街道上,赵小惠认出了他的背影,追了上来。
“瑞龙?”
她看着明显沧桑了许多的弟弟,后撤了一步,却没有放开他的手。好事总有限期,李达康不可能就这么养着他,他究竟通知了二姐。
在这个规则外的人生里,赵瑞龙遇到亲人总是惯性地回避,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情绪。也许是怕他们认不出自己,又也许是怕他们会认出自己。
真相这一次看来是不可避免,赵书记抱着自己的幺子,痛哭出声。
10
他决定将儿子送出国,送到在加拿大的大女儿那里。他要儿子活下去,用另一个身份,在世界的另一端,好好地活下去。赵瑞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最疼爱的家中老幺,就算没有未来,也一定要活得比他这个父亲长久,这样就算他将来身陷囹吾,也好歹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在外面,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
老人家年事已高,又怎么承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也是赵瑞龙隐瞒下来的,也是他自己努力想要忘记的,赵立春究竟没有等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天。
11
在离开之前,他最后去了趟林城。好巧不巧,正赶上李达康人生中的那个低潮。
在潘安湖边找到李达康时,他吃了一惊,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眼泪。
在他眼里,李达康有一颗坚硬得如顽石一般的心,那是个为了理想连家人都可以抛弃的人。他至今记得当时为了捞陈清泉说到欧阳菁时,李达康的那句“已经离掉”。平淡的,又不能单纯用平淡来形容的,像个棋手说出“将军”时,掷地有声的云淡风轻。
这样的人是不该有泪的,他当时便想,然后像被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自己附了身,无法自抑地感到寒心。
“哥哥。”
与李达康只剩下两岁年龄差的赵瑞龙,在面对李达康时,却仍旧像个笨手笨脚的孩子。他想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痕,却先模糊了自己的眼睛。
“你哭什么?”
李达康问他。
他于是告诉了他:“我快死了哥哥,我快死了。我再没法见到你。”
他没有撒谎,在那个规则内的人生里,他离黎明、离死亡只剩下不到半个钟头而已。
于是,他本该安慰李达康的,最后自己却大哭了起来:
“你会在乎吗?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
“过了今晚,你就不会记得,没有人会记得,抛去责任,就这一次,你就不能回答我吗?”
赵瑞龙看到李达康的眼睛里有那么短短的一瞬起了变化,像是万年遵循着一个轨道运行的行星,突然偏离了它的航向,那一瞬间过后,他便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以为自己又陷在了那片黑漆漆的海里,并为此沮丧地哭出声来,可接着他才发现,海水是温暖的,那个包裹着他的——是另一个人的温度。
哥哥在吻他。
12
赵瑞龙推着行李,站在京州的国际机场,他就要这么离开了吗?有股沉甸甸的重量,向后拉着他,他看了看大厅另一头帮他在取登机牌的二姐。
13
如果赵瑞龙没记错,那天晚上,潘安湖边的那片荒地,之后会是一片玫瑰园。可2009年还没有玫瑰园,他将手垫在李达康的身下,触到的只有沾满露珠的芦苇叶,潮湿里那片土地又沾染了他和他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这样的幻觉:他们在潘安湖的子宫里,在一个最初的最安然的梦里。
14
有些爱细水流长,比如李达康和欧阳菁,想起他们俩,赵瑞龙便总想起大学时期十指相扣走在他前面的两人。等到李达康退休了,欧阳菁出了狱,他们还会走回到一块儿去,他一直这般笃信着,并为此感到一种平静到近乎欣慰的情绪。
有些爱朝生暮死,柳树上吊下一根纤细剔透的丝,落地的那一瞬,这爱便死去。赵瑞龙不知道他和李达康之间能不能用“爱”这个字眼来定义,毕竟就是他们用自己最炙热的温度为彼此遮挡住苇间袭来的晚风时,就是在赵瑞龙两眼失焦地仰望星空时,李达康也还是没有回答他。
但是,在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经过湖面的反射照进李达康的眼里时,赵瑞龙便知道了:
不管已经过去的那个夜晚是什么?它都已经死去了。
赵瑞龙看着拿着登机牌向他这边走来的二姐,他答应过他的,他想起自己的承诺,也想起了黎明来临时,李达康眼中的自责和懊悔。
“过了今晚,你就不会记得。”
这是他对他的承诺。
赵小惠看到赵瑞龙向她招手,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继而竭尽全力向那边跑过去。赵瑞龙的声音被淹没在她因为奔跑、因为恐惧而异常嘈杂的心跳里,但她看到了他,她从他嘴巴的一张一合里,读懂了她没有听到的话:
“对不起。”
赵瑞龙在消失前,在她忘记他的前一秒,对她说对不起。
15
那之后,他又一次次地旅行,但他再也没有去找过家里人,也再没去打扰过李达康。
他靠着自己的力气去生活,生活着,也等待着。
你看过《道林格雷的画像》那本书吗?
赵瑞龙看过。
道林出卖了灵魂,让自己的画像来替他承受一切。伤痕、罪恶、衰老,通通都反映在那幅不久便变得丑陋不堪的画像里。而道林,他像一朵假花,凝固在岁月里,永远是花开的那一刻。
故事的结局里,道林用匕首毁掉了画像,于是,画像的诅咒解开,少年变作老人死去,而画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赵瑞龙常常便想:那容颜不老的几十年里,可以说道林永葆了青春,却也可以这么说,那副画像里的人,借着他的身体,在世间游荡了这许多年,把他的时间悉数偷去。
赵瑞龙想自己的情景和书里的应是全然颠倒的,却又有某种程度的相像。他把自己当做一个逃出画框的幽灵:
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画框里,以四十一岁的模样,死在画框里。
可他却并没有再感到那种要飘入虚空的轻盈,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它拉住了他,折磨着他,却也安慰着他。它让他耐心等待。
他在等待,等待黎明的到来。
16
离那之后又过去了许多年,离那之后也只不过过去了半个钟头的时间,赵瑞龙望着清晨的第一道光,透进铁窗里,身后咣当一声,门开了。
他闭上了眼睛。
17
李达康出生在岩台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可他三、四岁时,便随着父母一起去了陕西,那里吃得饱,还有冬暖夏凉的窑洞。他到了十二岁的年纪,才又回了岩台。
可是,他离开时还那么小,又离开了那么久,现在回来了,也完全不记得这是他曾经生活的土地。
他迷路了,拖着一车的柴火,迷路在大山里。那时候天色已经渐晚,太阳在远山尽头,只剩下最后一道殷红。他放下了板车,跑上最近的小山坡。
山坡那边是一片草丛,草丛里一瞬间点亮起无数的星光,他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萤火虫,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映上星光。
在山坡下,有个人,他静静地看着山坡上的李达康,像是已经在这儿等了他许多许多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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