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想起,好友津津说过预产期是七月,马上发了条信息问她生了没。
片刻,收到她回复:6月28就生了。
“哇哇,恭喜!生了怎么不出声呢?”
“我是剖的,生了又忙着弄母乳,乱七八糟就忘了。”
津津看似轻描淡写,但是“剖”、“弄”、“乱七八糟”这几个词,经历过的女人都知道产后这个辛苦忙乱的情景。
我回头看看身边蹒跚学步,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的小女儿,突然不胜唏嘘。
1
开放二胎政策后,我便又一次成为产妇,但是高龄的。
虽然政策姗姗来迟,做高龄产妇有风险,但是一直想有两个孩子,也想重温女儿小时候乖巧可爱的模样,和看着她一点一滴成长的幸福感,我们没有犹豫,就决定要二胎。
3于是,孕吐,无食欲,失眠,那时好了的伤疤忘了的痛,又统统回来了。虽然这是大多孕妇必然要经历的,但是当时仍难受得绝望。
女人哪有天生强大,只不过为母则刚好不容易熬过妊娠反应期,却开始皮肤过敏。脸干脱皮,起红斑,痒得难受,又不敢抓。后来整个脸火辣辣的,又红又肿。
中医西医都看了,因为孕期,医生都不怎么敢开药,那些温和的药膏和生理盐水根本不管用!我都快疯了。
后来再挂了一个专家号,专家怀疑我是红斑狼疮,要我去验血,两天后才有结果。
那两天,像等待宣判的罪犯,漫漫长夜根本无法入睡,只忍不住悲观流泪。
最后结果当然是虚惊一场。
仿若重生的我,为自己之前的消极心态影响胎儿而内疚,刚决定乐观面对,更严重的皮肤病来了。
有天夜里我批改作文到深夜,因为第二天要跟学生评讲。结果当晚,我挺着的大肚子上长出了一堆红疹,不单痒,还刺痛。后来红疹越长越多,从肚子往腰部漫延开,像针刺一样疼痛难忍。
这回不敢怠慢,直接到省城大医院去,结果医生一看,说,生“蛇”(一种带状疱疹的俗称)啊!是会很痛的,但你现在怀孕,没办法的,不能用药,只能熬,熬到好为止。
没法形当时的失望。但只得回家,熬。
还听老人家说,“生蛇”很危险,当疱疹长得越来越多围成一个圈的时候,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又怕又痒又痛,痛起来像万针齐扎,直想撞墙。
当时唯一给我支撑的动力,是在我肚子里时不时伸伸手踢踢脚的宝宝。
宝宝,为了你能健健康康地出来,妈妈什么都挺得住。
就这样,在痛痒交加寢食难安的煎熬中,过了一个星期,竟慢慢就好了。
后来我的朋友得知我“生蛇”竟没做任何治疗,忍受那种痛自己熬好的,都表示惊叹:你太强了!
我也不清楚,从小就很怕痛,连小草叶子划破手都嗷嗷叫的我,哪来的能量熬得住这样的痛楚。
2
老大是剖的,已经十岁了。但剖后那种痛的滋味终身难忘,所以虽然经医生评估,我的子宫疤痕比较薄,老二我还一直想要顺产。
无奈老二跟她姐一样,过了预产期还迟迟没有动静,后来胎监不好了,马上动手术,剖!
十年前生老大,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十年后,当我被推着经过长长的,冷而暗的走廊进手术室时,我已经全身发抖。
我被要求侧身抱膝盖弯成虾米状,麻醉师在脊骨处打麻醉,然后手指没被夹上做监护,我已紧张得呼吸都有点困难没,全身发冷。
女人哪有天生强大,只不过为母则刚我的肚子在医生们镇定自若谈笑风生中被打开,然后感觉一阵翻搅,然后听到很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我马上泪流满面!
我的宝宝出来了!等待太不容易了!
可我没想到,我被抬回病房的床上后,真正的地狱才开始。
由于生大宝时我打了术后镇痛,感觉打了跟没打一样痛,而且腰一直痛了好多年。所以在手术室里麻醉师问我要不要打术后镇痛针时,我犹豫了一下竟然说不打。
于是噩梦开始了。
麻醉过后那种像凌迟的痛,像生生撕扯骨肉,让我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呼吸,嘴唇干得裂开了,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急促地呼吸。
原来不打镇痛是要痛好多好多倍,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然后就是宫缩的痛,从肚子到腰到大腿侧一直像刀剜一样循环的痛。
我痛得快要死了,我以为过不了那漫漫长夜了。
但我竟然活过来了。期间我忍不住呻吟,但竟然没有流泪,倒是日夜照顾我的妈妈心痛到哭了。
后来令我再也撑不住流泪的是吊那个缩宫素的针水,痛不欲生。还有医生来按肚子排毒,那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但即使这样,从手术室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坚持给老二喂母乳。因为老大那时很多事情不懂,没有坚持母乳喂养,我一直内疚,所以有了老二我就下定决心坚持喂母乳。
我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时候,我就叫老公把老二抱过来让她吸奶。
后来稍能动弹的时候,我婆婆,老公和我妈,一个扶着我的背让我侧身,一个用枕头帮我垫后背,一个抱着娃让她吸奶。在料峭三月里,大家都紧张得满头大汗。
再后来能翻身了,我就让他们扶我下床,把我小心轻放到椅子上,再把娃抱过来喂奶。
白天,夜里,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喂一次,每喂一次我伤口都痛得我咬牙冒汗,每一次喂奶都会宫缩痛不欲生。
妈妈看不下去了,抹眼泪:“少喂几次没什么的,喝奶粉吧!”可我还是坚持。
我再一次感受到,原来,当了母亲后,很多我们觉得自己无法坚持和忍受的事情,居然都可以一一挺下来。
我妈说,从来不知道她的女儿原来这么坚强。
3
出院了,我以为我的劫难过去了,剩下的只是养育的辛劳。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竟与“产后抑郁症”这个词有关系。
当初老大是一个很乖很惹人爱的宝宝,吃完睡睡完吃,好带又长得好,简直是天使宝宝。
我以为老二只是老大的重复。
但世事往往不如所料。老二的到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在月子里她除了吃拉睡就是哭,没日没夜的闹,完全不能哄,根本也不知什么原因,无法掌控。
总以为母乳不够,所以偶尔添加奶粉。我的伤口还很疼,白天黑夜没完没了的哄睡,喂奶,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女人哪有天生强大,只不过为母则刚当我觉得不能再撑下去时,未满月的老二却突然死活不肯吃奶粉,拒绝奶瓶!我崩溃了!
母乳不够,不吃奶粉,晚上一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醒一次,我身心疲累,不知该怎么办!
我拼命的追奶。一日三餐不断灌自己各种下奶的汤,在网上疯狂搜索下奶的方子我,凡是听谁说到有效的方法都去一一尝试,有时觉得有效,更多时候觉得一点效果都没有。
就这样,我没有得到生育的喜悦,每天都是痛苦甚至绝望地过,害怕每一个黑夜的到来,也对每天的清晨束手无策。
婆婆一心照顾我的饮食,老公要上班,宝宝几乎是我一人带。
有一天我失声痛哭,婆婆很惊讶,然后有点生气地说:好端端哭什么哭啊,月子里就哭,眼睛会瞎的!
后来,我是在厕所里关着门坐在马桶盖上号陶大哭。
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很强大,但这个时候,却觉得自己很无助,所有的挫败感都向我涌来,将我淹没。
老二两个月体检时身高体重不达标,我更忧心忡忡。
是不是因为奶不够,睡眠又少?这么大的婴儿睡眠时间竟然十个小时不到。
而且她非常的容易醒,哄睡了放床就醒,所以白天基本没睡,每晚还嗯嗯啊啊扭来扭去睡不踏实。和她姐到点吃奶都要弹脚底把她弄醒的节奏完全不一样。
看过医生又没说什么,胀气不严重,开了安神的药又不肯吃,硬喂又吐!每天看着她遭罪我又无能为力!
每天她一旦难得睡着了,我都好像做贼一样做什么都轻手轻脚,也不允许家人大声,我多希她能多睡会长高长大一点!
有天晚上十点多好不容易哄她睡放下了,但是她爸爸和姐姐在厅里不知说什么笑,很大声,一下把她惊醒了!我之前辛苦的哄睡前功尽弃!
我一下子跳下床光着脚跑出去骂他们神经病,然后号陶大哭。
我知道,其实是我快要神经病了。
我知道我是抑郁了,我知道我得调整自己。我也努力给自己说积极的话,但是一旦那种惶恐绝望涌上心头,之前的努力又毁于一旦!
有时抱着老二眼泪滴在她的头发上,有时吃饭眼泪滴在碗里。
老公也会安慰我,但我感觉他在安慰一个外人,老二的问题他觉得不是问题,我一直是自己孤独地面对。
我像是一直走在无边的黑暗的隧道中,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光明,听不到回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妈妈会抱着自己的宝宝从阳台上跳下楼去。因为我当时竟也想过如果我突然消失,不用面对一切该多好。
后来,又经历了老二长达四个月的令人崩溃致极厌奶期,而我,最终竟也没有消失,但已觉得自己不成人形。
4
小女儿现在已经一岁多了,会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火星语,非常可爱。
事过境迁了,才发觉当时很多情绪其实很无谓,但就是无法控制。那一段像掉入陷阱的困兽的悲哀无望的日子,其实也不知自己怎样走过来的,感觉就是憋着一口气最终不肯死。
其实我根本不算惨,也不算最强大。
我们小区的还有一位妈妈剖腹产之后,由于淤血清理不干净,出院后腹痛,又要再住院再开一次刀。她再次休养后,仍每天微笑着抱着她足月小样儿的女儿出来晒太阳。
我的一个闺密生完二胎后,丈夫长期在外工作,她只能求助她满头白发的亲妈帮忙,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年迈的婆婆、两个女儿,硬把自己活成一支部队。
我的一个大学同学,生了两个女儿,她的公公婆婆,怂恿儿子和她离婚,再找一个生儿子。她一个人顶着巨大的压力与她的公婆、丈夫周旋,从不在孩子面前哭。
……
我今天之所以碎碎念这么多,是想说,当了妈的女人,她会哭,但她不会怂!
她也是自己父母的心肝宝贝,一个娇弱的女子,但她可以拼尽一切保护那个在子宫里孕育十个月,并以让她最痛的方式出来的孩子。
妈妈,这个称呼值得世间所有的好,即使别人给不了,自己也要给。
女人哪有天生强大,只不过为母则刚
也想告诉天生伟岸强壮的丈夫、爸爸们,女人生来就是柔弱的,是因为她成为了你孩子的母亲,她不得已成了强人。
即使你是多好的丈夫和父亲,你都不用经历艰辛的怀胎十月,以性命相搏的分娩过程,不用承受产后各种的痛苦。
你的女人为了你们的孩子,硬变成的强人超人,这不正是你最该感激怜惜的吗?
如果你的妻子成为了你孩子的母亲,你对她再好,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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