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彼采萧

作者: 素绾故渊 | 来源:发表于2017-03-30 14:33 被阅读17次
    采葛彼采萧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芳草坠露、兰泽清净,平芜尽处,萧条出风雨的滋味。

    这滋味本该夹杂着泥沼和阴晦,并不清新;这风雨横穿过寒食和清明,淋湿了四处飘散的纸火。烟笼寒水,薄雾暝暝,却意外摇落花间的露珠,滴在手心、淌进袖口。让这一层春日的薄寒渐染到身上。《郑笺》云:“蔓草而有露,谓仲春之月,草始生,霜为露也。”如若这霜露是上天赠与的,又汲取过花草的灵气,想必是清冽而甘甜的。

    古老的《诗经》里,先秦时期质朴的人们总会采葛、采萧、采薇、采艾。不同的时节采不同的花草。有些草入药可以治病,有些草托在掌心,以慰相思之苦。草是平常的,人也是平常的。再错综的茎叶也是同一片土地滋养而出。这片土地,可以杂草丛生、密密疯长;可以井然有序、如期而成。所以每当看到这片滋养万花百草的土地,就会想家,想归家。“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从陶渊明的诗中开始,归隐田园就是中国一代文人永恒的主题。一柄素琴、一盏清酒,披星戴月、农田耕种。在环堵萧然的家中,打开一扇窗,却可以看到“三径就荒,松菊犹存”。但像陶潜那样真正秉性恬淡、彻底归隐的人着实不多,不然就不会有唐初“终南捷径”的说法。

    清明节的前一日,是寒食节。这个节日从历史上讲是用来纪念春秋时期的介子推。“子推言避世,山火遂焚身”。当他和自己母亲抱树而死之时,也为晋文公留下了永远的遗憾。他为了隐居,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求功名利禄,也许是因为他已看透生死。这是一件想起来会害怕但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无论是功名卓著还是平淡一生,最后都是荒冢一座,净土一抔。每年的清明节,只有越来越多的石碑树立起来,却不曾减少。多少的结局,都刻在这冰冷的石碑里。魏晋时期的阮籍,骑驴随意游走,到了一条路的尽头,便失声痛哭。这是穷途之哭。一条路有尽头,一座江山有尽头,一个人的一生也有尽头。唯一不同的是,一条路走到尽头还可以调转方向,接着往另一条弯弯曲曲向前延伸的路渐行渐远。而人生,不可以回头,也不能重新选择。

    所以,时光不会为任何一个忧身伤世者停留,哪怕是一个短暂的季节。

    我们做不到刘伶那样潇洒,我们还会为生活担忧为前景担忧,为一点点小事较真。这不是我们不珍惜时光不珍惜岁月,而是我们过得太认真。在闲暇的时候总觉得无所事事,虚度了大好光阴;在繁忙的时候又身心俱疲难以安睡,细数着整日的行事历。佛家讲:闲也是苦,忙也是苦,人生哪有不苦的呢?于是干脆,做一个苦吟诗人,看着过往的日子,兴尽悲来自己所汲汲牵念的意绪。

    苏东坡是极喜欢陶渊明的,便借《归去来兮辞》中的句子,为自己的一座小亭命名作“容安亭”。“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他并非只是向往这种无忧无虑、冲静自然的田园牧歌式生活。而是希望自己的心性能够包容和安宁。此心安处是吾乡,也许眉州是他的故乡,多年来被东贬西谪,他总会怀念家乡的草木和人事。但真正能让他安心的,并不是一个地方、一处风景、一点闲适的生活。因为只要他愿意,黄州、惠州、儋州,都可以成为令他安心的家。

    再荒凉的地方,都有一潭秋水。但独钓寒江雪的滋味,又有几人能真正参悟。李白说,用弯月作钓钩,用虹霓坐钓线,用大奸大蛀作钓饵,钓东海之大鼋。那么人生何以不能用弯月作钓钩,用江河坐钓线,用高山作钓台,以星光作渔火,以万物为钓饵,去钓苦海之大乐呢?苏东坡的眼里,人生并非不苦,他也未曾缩小自己生命中的苦涩。只是他将快乐放大,放大到能遮盖住这屈指可数的苦涩。

    彼采葛兮,彼采萧兮;彼采蘼芜,彼采芙蓉。采兮采兮,曰归曰归。当采得一篮芳草、一份心境之时,只愿不要同心而离居。清明时节,在如晦的风雨中度过,随着时间的漫长而淡漠了悲喜。竹杖芒鞋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份闲情雅兴凭吊曾经逝去的和将要逝去的,才是这个时令下雨的意义。再沉重的包袱,也会随着不老的时光从而变得云淡风轻。轻者、重者,如何掂量,就看自己了。

    故渊于二零一五年清明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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