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漫漫，回头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两人相遇，没想到那个皮小子头发已经灰白，也到了爷爷辈份，古花看着昔日两小无猜的王茂。恍惚年少时就在昨天。
公元一九七一年的春天，午后的太阳高挂在晴朗的天空，「哇哇——！」一阵嘹亮的哭声从老古家传来。「生了，生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嘴里欢喜地喊着飞快地从里面跑出来，直奔大队院给他爹报信。
「是个女娃娃。」屋里接生婆孙妈妈把婴儿包好放在产妇身边，王秀芝心情复杂的看着刚出生的女儿，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公婆肯定不满意，他们还是盼望这一胎还是个男孩，怀孕时所有的好东西都到了她的肚里，婆婆还抵住压力不让她出工干活。
第一个孩子临产的那个月，正赶上抢收小麦，因为老古是村支书，带头干活这事王秀芝平日里没少干，何况这么重要的收割季节，挺着大肚子跟别人一样推着小车往打谷场送麦子。第一趟刚送到打谷场，王秀芝就发动，差点就把孩子生在打谷场。
气得老古娘第一次骂儿子王八犊子。
孙妈妈掀开门帘对着坐在蒲团上烧火的老古娘笑得眉眼弯弯。
「老嫂子，快来看看这大胖孙女，长得可真稀罕人！」老古娘抻一听孙妈妈喊大胖孙女，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愣愣地问头「……你，你说啥？大，大胖……？」是孙子，不是孙女，哪里有叫小闺女是大闺女的，都是生了男的叫大胖小子。
锅里的水冒着热气，灶里的火旺旺的，产妇需要热炕，月子里不能受凉，老古娘。
在确定真的是个大胖孙女时，老古娘眉眼里全是笑，什么孙子，什么光宗耀祖统统见鬼去吧，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一男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多么好的事，看看她的小孙女，小嘴嘟嘟的，多惹人喜爱！
小孙女在那里咂着小嘴，眼皮一抬，睁开朦胧的眼睛，把老古娘给稀罕的，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就睁眼的，「啧啧，还真稀罕，瞧瞧，头发黑的，还有这小手，指甲尖尖……」老古娘心底软的一塌糊度。
王秀芝生了一个女儿，正在忐忑，怕婆婆甩脸子看，觉得月子算是做不好了，怀着孩子吃香喝辣的，几只老母鸡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不安地想像着将来的苦难日子，她知道村里生闺女的媳妇在婆婆手底下抬不起头的日子是怎样的难熬。好在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在家中的地位不会太差。
婆婆喜滋滋抱起孩子，看那高兴劲儿还以为她生的是个男孩。不过婆婆能高兴就好，说明她不会因为是个女孩就责怪自己。
直到婆婆端来一大海碗红糖水鸡蛋花，她的心才真的踏实放下，紧接着欣喜异常，婆婆没有因为是个女娃就轻贱她，眼眶酸胀，在婆婆慈爱的注视下，几口喝光了那碗鸡蛋花。
「嗯嗯，就要多吃，这样有奶水给孩子，看看我的大孙女，哎呦，真待人亲……」
小家伙吸着母亲的奶，劲头足足的，吸允奶头时一紧一松，王秀芝的心彻底融化，她低头看着女儿，想着自己也许是第一个生了女儿而觉得幸福的人。
孩子的精神头足足的，惹人疼爱的小脸一动一皱巴，表情真丰富，不像她的哥哥刚出生时蔫巴巴的，闭着眼睛一直十二天才睁开。
老古爹这辈子生了六个女儿一个儿子，指望儿子能改变老古家三代单传，巴望着儿媳这胎是个男娃，这样有两个男娃，不用害怕再单传下去。
一个孙子远远不够，不够的，起码要五六个，最好是七郎八虎，那样才是家族兴旺的好兆头。唉，如今政策不许，这不，家里有俩娃的都要去结扎，不准再生娃。
老古爹第一次开始讨厌儿子的干部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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