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 乡

       

酒 • 乡

        这里不酿酒，但是人人饮酒，即使是围着锅台转的婆姨和少不更事的后生，酒盅在手，必一饮而尽。你管他/她面红潮涌抑或是醉眼迷离，你交代的话，他/她必能铭记，你交代的事，他/她必能做好。

        这里盛产小麦，玉米，都是酿酒的绝佳原料，却没有人用来酿酒。不是因为学不来技术，只是产量少只够管饱，人们待酒如珍馔。你不慎洒落桌面的酒渍，也会有人滋溜吸干，且言可惜可惜。

        这里酒是待客最高的礼节。酒不必贵却要管够，不必醇厚绵长却要性烈如火，你不必喝喝则须一饮而尽。没有人会盯着你的酒盅，只会看酒瓶中还剩多少，还够不够挥发自己的不如意，顺便勾引出你的痛快。

        这里是最简单的下酒菜，甚至没有，却能喝出最浓的情谊，这里是桌角炕头，甚至是席地而坐，喝的人却豪情万丈。无论是腰缠万贯或是身无分文，该你喝的一滴都不能少，不该喝的一滴不能多。

        这里没有时间，只有农闲农忙。忙的时候饭不必吃，有干粮即可，闲的时候饭也不必吃，有酒就行。酒就是时间，可以消遣时间，也可以延长时间，甚至能倒腾过往的时间，找回已经丢失的时间。

        这里看不见爱情，只有系着红头绳的两瓶酒。一瓶是他/她，一瓶是她/他，只要倒在一个碗里，那就是日子的开始，好坏都是酒，喝了再说。不喝，酒还是酒没有日子，喝了，酒就变成了日子。

        这里也有家长里短，也少不了鸡鸣狗盗，酒在滋生培养它们，也在消杀肃清它们。酒百转千肠孕育出闲言碎语，同时急流直下地冲刷走邪念和怨仇。没有那一口酒，你我怎能放下执念，一解恩仇！

        这里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只是田间地头已经嗅不到你的踪迹，庙堂之上却常见你的摇曳。话说别人新瓶装旧酒，有的是门道，而你却正在失去味道，只告诉人们你曾经是酒，是酒就有道。何为道？

        这里破败的墙角还遗弃着两个老旧的酒瓶，一个曾经装着快乐和忧伤，一个装着那遥不可及的梦想。淡淡的酒似水化不掉少年的烦恼，浓浓的酒像雾困住了他的理想，而那只是两个没人要的瓶子！

        这里简单的如同那透明的酒，如水一般的透彻印不出你的心思；这里复杂的好像那浓烈的酒，似火一样的干烈烧不尽人的乡愁。一杯敬皇天后土，一杯敬列祖高堂，剩下一杯干了，梦里没有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