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和爱情应该是电影永恒的主题!二者都散发着人类埋藏心底那浓烈的兽性。不管个人的暴力——动作片,抑或国家的暴力——战争片,都是对数百万年来的人类,在百般艰苦、血腥残忍的跋涉进化过程中一种远古荒蛮的呼应。在铁与火的文明成为人类的“光明”之后,文明的人类不管如何表现的谦恭、礼让,或如何崇仰创造出的制度、规矩,都无法割裂文明曙光露头的那一瞬的记忆。
所以,表达暴力是我们的本能源动力,是我们享受文明过后的“返祖现象”。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规则”都可以用“无畏”来对抗。所有的“秩序”,皆是“自由”的回归。刀与枪、血与火,于包装的外表下,譬如宗教、道德指引下,成为潜意识中“理性”的表达。如果说西方电影用左轮手枪平复自己内心的慌张,那东方电影,严格地说中国电影,则用刀剑如梦的江湖,讲述心灵归属。
暴力电影之所以能够吸引观众,并不是因为它表现出的暴力,促进了肾上腺素的分泌,而是因为它正在描绘我们内心的不安!数百万年来,我们从未安宁过,不管你举起什么信仰大旗,不管用如何陶醉的宗教、政治语言来吸引人们,“不安”始终是刻在我们基因之中最脆弱的本能。
回望一百年来的电影发展,暴力电影不停地换着花样,给我们带来各种各样的经典片段。回味暴力电影的过程,不一定能够使我们获得更多安宁,不过,“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在文明与野蛮之间,却让我们体味到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所说的“一种无限的、原始的、还不能用概念语言来表达的原始情感、观念和理想”,欣赏另一种毫不掩饰的、粗狂的、生猛的美,则是暴力电影最重要的价值之一。
现在已知的最早的暴力电影,应该是拍摄于1903年的西部片《火车大劫案》。它是默片时代的经典。这部电影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动作设计并不完美,很多道具都显得虚假,尤其是火车开过来,明显可以看出窗户外火车模型移动的不自然痕迹。但是种种缺点都不能掩盖这部电影的光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电影人第一次将暴力电影的代表——西部片中牛仔的形象,从已经失去的现实生活延续并展现在观众眼前。
《火车大劫案》在电影诞生时,美国的西部,“文明教化”实际早已完成,牛仔们的游牧生活由于垦荒和定居而宣告结束,大规模移民终结了西部的荒蛮状态。那种“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的情形已经远去,养牛热络的时期早已过去,从1865年到1880年之间,短短15年的兴旺发达的养牛业,开始被新的定居城市所代替,牛仔们再也不用赶着牛群游荡在荒凉的西部供应牛肉了。牛仔们在“文明”与“开拓”之中,充满了矛盾,如同失去了运货机会的镖局,再也没有江湖供他们施展心中的理想。牛仔的孤寂,以及对荒野边疆的壮丽热爱,是城市人所不能理解的。他们苦苦挣扎的一如老舍《断魂枪》中的沙子龙,不甘、无奈、绝望杂糅其间,西部虽然依旧是西部,但是悲怆变成了牛仔心中的一部分。
《火车大劫案》的牛仔们,不再去牧牛,不再与强悍的印第安人争夺土地,而是掉转枪口开始另一种生活。他们将电报员捆成“粽子”,然后逼停火车,将乘客身上的钱财搜刮一空。只是到手的财产尚未被牛仔的牛皮褡裢焐热,就被赶到的警察拦截。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枪战,最后所有抢劫犯统统被警察击毙,不过,最后那个牛仔对着镜头开出的最后一枪,让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震撼。那一枪,以及开枪时的表情,在一百多年前黑白胶片呈现之下,似乎透过了银幕,直接站到你的面前,观众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牛仔帽,蓄八字胡的劫匪,仿佛看到了隐藏于“文明之光”下的自己,厌恶里夹杂欣赏,如同看到“水泊梁山”一干喝着大碗烈酒,大口吃肉的众兄弟,此时,暴力,在观众心中完成了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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