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梁是徐山的小名,本来应该是大名的,寓意成为栋梁之才,是徐家人对徐山未来前程的殷殷希望,但是很不巧的是,徐山的祖父,徐关兴目不识丁,虽然当过冰箱厂线长,新安江水库挑担队小队长,文化时期武斗队长,依旧没能在文化知识上有一些提升,而因为在文化时期突出的表现,让所有有文化的村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最后还是学了一手杀猪的本事,才不至于饿死。所以给徐山取个漂亮的ABB格式的时髦名字愿望就落空了。不过这龙源村素来有拜山神的传统,这给了徐爷爷重大的提示,所以,徐老爷子大手一挥,决定要徐家的长子嫡孙取个有福气的名字。就这样,徐山的命运就和龙源的山联系到了一起,而梁梁也自然成了他的小名,反正也不用写出来,这比山山叫着还好听些。
只不过,龙源的山,对徐山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还未可知,或者,“徐山”二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呢。
徐山并没有参与到自己的取名过程中,此刻他正飞快地跑着回家,雨太大了,竟然躲过了雨伞的遮掩,打到了徐山的身上,徐山的衣服不多,雨多的夏天对自己的形象有很大的影响。
回到家的时候,徐山的父母正在家里忙活,像是有客人要上门。但是脸上的表情不见喜悦,母亲在放红蜡烛的时候居然又哭了起来。徐山疑惑地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理他。徐山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就想上楼去找阿姝,结果阿姝又不见了。徐山这才想起来,她要先回家,到时候他家人会送亲来。自己居然要结婚了,这是徐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这对涉世未深的徐山来说,既陌生又好奇,还带着一些和阿姝日夜厮守的向往。
两天后,夜幕降临,银河高悬,凉风袭袭,又是一个美好的夏夜。徐山依旧在自己的小屋里乘凉,但是很快的他发现有些不对劲。是寂静,村子仿佛哑巴了,原本十分活跃的生物也像是失语了,四周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安静。徐山不耐寂寞,下到了堂前。
家里堂前,摆了几大桌宴席,却没有宾客,母亲走上前来,帮助徐山穿戴一新,让他等在门口,但是徐山却不知道要等什么。父母也不说明,只是退到一边,不再露面。一直到后半夜,徐山都开始饿了,才终于有了动静,屋后的天上居然下起了流星雨。
过了一会儿,等那些闪烁的光点近了些徐山才发现那不是流星雨,那是一支走在天上的队伍。先是一排纤瘦的小个子背着花里胡哨的旗子,旗子上写着“龙源山神”、“威严”、“回避”等字样;之后是八个绿色的小个子抬着一顶造型奇特的轿子从天而降,轿子里一个肌肤赛雪的小娘身着红纱衣端坐其中,红唇星眸,光彩耀人,正是阿妹;轿子后面却是各种长相奇特,穿着怪诞的小个子。
他们皆是踏着虚空而来。落了地之后,一个和阿妹模样相仿的姑娘递给徐山一张狐裘,徐山抓着狐裘将阿妹从轿子里牵出,带到堂前主桌入坐。那些原本站着队列的各色小矮子就呼啦啦冲进堂前,吃喝起来。婚宴便开始了。
四周开始喧闹起来,这些约德尔人一样的各色怪人在家里一阵胡吃海喝,一顿杯盏碰撞,觥筹交错,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才歇下来,各自散去。等酒宴结束,已经是子夜了。面无表情的父母走屋后走出来,开始打扫,徐山没有喝酒,脑子也是灵清,拉着阿姝也去帮忙,只见家里掉了一地的兽毛,鸟羽,树枝藤蔓等等,还有一些山里的黄精,何首乌,兽皮,野果什么的。徐山还偷偷乐呢,这玩意赶明儿叫养父带到镇上卖了去,能换不少钱呢。看来这岳父人品还成,知道不能让自己爹妈吃亏。
等一家子打扫完卫生,父母便回房睡觉去了。徐山牵着阿姝的手走到房前的晒谷场上,抬头看去只见星光照耀下的红衣阿姝娇艳欲滴,腹中一热。心中又想和她为爱鼓掌,当下也不避讳就上下其,阿姝极为敏感,只一会儿便浑身瘫软,只是徐山要更进一步却被她阻拦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相公,我们成婚了,按照规矩,就要搬出去住了。”
徐山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听见耳中一阵呼啸,再回过神来自己和阿姝居然已经在一只山龟壳上了。它正驮着两人往山里去。
山龟速度很快,徐山下意识地回头往家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个妇人的身影从那破屋里钻了出来,原来这可怜的老母亲并没有睡觉。反倒是看见徐山走了,小跑出来追,不过妇人已然老了,这几日的操劳也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折磨,没追疾步突然她摔到地上,徐山焦急不已,回头想让阿姝指使山龟掉头,却发现,转眼间,已经进了山里。再想回头搜寻母亲的身影,却只余下一片苍莽的深山密林景象。
山风呼啸,夜色苍苍,伊人在侧,香薰袭面。千般滋味,各色新奇,一只巨龟载着少男少女在树影里急掠而过,徐山最后一丝愧疚不舍也尽数遗落在了这万古长亘的夜色中。
又过片刻,终于到了目的地。在徐山眼前的,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奇妙的景色。
两人此刻正身处于一个山谷之中,两侧是高耸入天的峭壁,犹如刀切斧砍一般将天地分出界线,正面一道大河像是从天上挂下来一样奔腾不绝,一直到了眼前,汇成一汪数百亩大小的湖泊,驮着徐山和阿阿姝的山龟此刻正停在湖的中央,并慢慢往下沉去。湖泊周围是一圈高低错落的房屋,其中一幢高楼特别醒目,全部用石头砌成,形制看上去像是一座神庙。
正当徐山奇怪此地深夜为什么亮如白昼的时候,一颗颗璀璨的聚光灯从山谷四周腾空而起向他飞驰而来,依次排开,像是机场的信号灯一样从湖中央往神庙的方向排去。
接着阿姝兴奋地喊了一声“相公,我们到家了。”而正在找“飞机”的徐山,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双脚离地,漂浮在空中,阿姝盈盈笑着抓起徐山的胖手,翩然起身往神庙方向飞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