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春日的夜,黑的就像墨一样,没有月亮,隐隐有几颗星子挂在空中 。
书生携书带卷,擦了擦额间的汗,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书生家住姑苏,原也是书香门第,多年前遭仇家暗算,家道中落,父母长逝。兄长无奈在外做生意,如今家底也算殷实。
兄长劝他经商,然他饱读诗书,心性甚高,不愿沦为满身铜臭的商贾。唯愿一举高中,光耀门楣。遂别了兄长,赴京赶考。
此番上路,书生亦焚膏继晷,悬梁刺股,每夜苦读。
今日里,赶路时在脑子里背书,一时竟是忘了自我,因此错失了住店的时机。
夜风吹过,书生打了个寒噤。
山间常有贼人出没,袭击夜行者,抢劫财物,
夜黑风高,宜,打劫。果然从小道上蹦出几个土匪,书生被吓得差点晕过去。
土匪头子二话不说,提刀就砍,眼看刀要劈到他头上,他绝望闭上双眼。
忽然从树上飞下一少女,长发未绾,蒙着面纱,一把长剑直直刺入土匪心窝,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书生惊吓过度晕了过去,闭上眼之前,只见白衣身影已解决所有贼人。遗世独立,恍若仙人。
02
书生是在客栈醒来的,已不见昨日里救了他的人。
案上有幅画卷,书生莫名,不知谁赠。
他展开卷轴,眼前顿觉一亮。画里的人墨发如瀑,身影窈窕,一身青衣,只一背影,也可猜出画中人姿容无双,气质清越。是昨夜救他的那个人。
书生随后去打听昨夜土匪之事,却听闻此地一直太平,并无土匪出没,也没有什么白衣侠女。更奇怪的事,店家说书生一直住在这里,昨夜也是闭门读书,何来深夜赶路之说。直呼公子该歇歇,别书读傻了。
书生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白衣女子的芳踪。
莫非那日真的只是一场梦。
书生摇摇头,直道自己痴,便将画悬至身后,潜心读书。
是夜,同样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书生点了烛火准备读书。忽地一阵冷风刮过,吹开了窗子,烛火随着风左右摇曳,房间里的温度陡然降低,书生冷的一哆嗦,起身关窗,回头见画卷不停晃动。
书生揉了揉双目,不可置信瞧着白衣女子翩然而至书生眼前,书生看的痴了。屋中何时有一佳人?
白衣女子不言语,依旧蒙着面纱。竟是那日救他的白衣少女。
她无声坐下,为书生研磨,铺开宣纸,翻开书籍,整理乱糟糟的房间。书生抬头瞥了眼挂着的画,画上一片空白。
书生目瞪口呆,女子颔首朝他示意,书生明白是让他温习诗书。书生秉烛夜读,红袖在侧,添香加衣。
翌日清晨,书生惊起,女子又消失了,书生看了眼画,画上女子换了一袭白衣。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只有身上披着的衣裳好像提醒着画中人曾来过。
03
近日,书生听到了许多关于“画中仙”的传说。听闻“画中仙”是附身于画中失了灵力的仙子,只助有缘人。
莫不是这些天夜夜陪他苦读的不是梦,而是画中仙子。自己和仙子莫非缘分未尽。
当夜,书生盯着画中仙许久。画一直没有动过,书生熬不过,撑着头睡着了。
醒来时,案上宣纸上写满了字。是她,她说自己被锁画中,只有晚上万籁俱寂方可出来。而且她失了大半法术,故口不能言。
后来,画中仙仍夜夜相伴,画中仙生前大概也是满腹才学的闺秀,有些见解很是独特。她将自己的见解写在宣纸上,时而也和书生以诗文相和。沉静中是无言的默契,温柔了岁月,书生暗暗对画中仙生了情愫。
一路上,更是有了她无言的鼓励和相陪,书生对考试从最初的忐忑到信心满满。
转眼到了殿试,书生神清气爽,一挥而就。
发榜之日,高中状元。
书生欣喜,盼着夜幕降临,将这份欢喜分享给她。
然,书生等了一夜,两夜,三夜……画中人也没从画上出来。
最终,他熬不住沉沉睡去,醒来后发现连画卷都不翼而飞。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消失在书生的世界里。
状元郎生了一场病,相思成疾,不可医。
04
后来状元郎请求回姑苏,做了知州,一直都是病缠身。
他病的迷迷糊糊,忽闻淡淡清香。抬眼见一白衣身影,她扯下面纱,竟是少年样貌。
白衣少年坐在他床头,与他轻语:“我本是山中白虎,得公子相救,铭恩在心,故化为女子伴君。如今劫满,我也要走了,公子勿念,”
书生胡乱抓住少年衣袖:“别走!”
少年轻轻拂开:“我是男子。”
书生虽病声音却坚定而温柔:“我知,其实我不介意。”
少年一怔,复又叹息:“终是人妖殊途。就此别过。公子如若念我,就好好活下去,为百姓造福。他日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告辞。”
少年挥袖,袖底异香,书生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书生醒来,觉大梦一场,半梦半醒半浮生,释然了许多,心魔移除,身子果真好了起来。
白衣少年原不是画中仙,是个真真实实的少年。当日他迷晕书生,转身进入另一个房间。
一墨衣男子等在那里。见他进入,对其拱手。
“多谢道长,我这表弟,死了亲兄长,一直疯疯傻傻。如今多谢道长,出此计使我这表弟日渐好转。”
少年笑了笑:“那是我欠他家的。”
原来,白衣少年乃是当初暗害书生一家的仇家之子,早年入道,只为救人赎罪。
而书生,虽然落第几次,最终还是高中状元,时任姑苏知州。但是他的兄长一年前经商途中遭劫杀身死。
书生经受不起唯一的亲人离开自己,遂沉迷于自己的想象里。在他的梦境里,他一直都是赴京赶考的书生,然一直考不中进士。时间久了,竟不分梦与现实。
他的远方表哥只能找来得道高人,正逢云游在外的少年,听闻后编织了画中仙的梦境,方有之后种种。
05
再后来,听闻状元郎娶了一幅画,画中俨然一白衣少年。知州亲自题字“吾妻画中仙”。
书生任知州期间,爱民如子,是个受民尊重的好官。
后人记载,书生做了二十年知州,晚年辞官,隐居于太湖。太湖周边渔民时常见一白衣少年,与知州为伴,时人惊异,细瞧之,乃与画中仙类也。
文/公子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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