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母亲遇到父亲是一生中最大的荣幸,母亲小时候是不幸的,三岁外祖母逝去,她记不得怎么回事,只记得有个弟弟过继给了奶妈家,虽然外祖父是大户人家,母亲记事起家里已经财产充公,只剩下一个马棚居住,外祖父再续娶一个女人,生了三个妹妹三个弟弟,渴望上学识字的的她,每日只能纺花织装布,卖布,伴随着她的成长,哪里有上学机会,后来疼她的奶奶把她接自己屋里来,她就跟着她的奶奶生活,世间最苦莫过于幼时丧母,在哪个饥寒交迫的年代跟着奶奶长大的母亲依然出落的落落大方,肤白貌美。
十九岁哪一年经人介绍给在外地上上学的父亲,皮肤略黑的父亲一眼就喜欢上了母亲,母亲比父亲大两岁,结婚那一年母亲十九,父亲十七岁,一个在校学生,就这样步入婚姻殿堂,婚后便是一个求学生涯,一个在家伺候公婆,父亲在第二年考到天津上大学,那是一个饥荒年代,人人都在忍受饥饿,处处都在闹饥荒,全国上下为了还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眼看差一年就要毕业的父亲,最终还是因年轻的身体饥饿难耐扛不住,毅然决然的改变了命运的方向——到部队,可以满足一个青壮年身体营养的需求,父亲说,那个时候为了能填饱肚子,哪怕只是土豆也好,很多人就走上当兵的路途,本就回家很少的父亲,军旅生涯更加没有回家的机会,一个长年没有男人呵护的媳妇,在哪个口粮缺失的年代,一个家里硬生生多出一张口,难免受到婆家人的挤兑,被逼无奈之下,母亲向乡邻借路费,奔赴父亲的驻地,父亲远在东北长春当兵,只给家里寄过来信地址,不识字的母亲便手拿一纸信笺踏上了北上列车,我不知道当时母亲是如何在哪个偌大北京北站倒的车,问了多少好心路人,和听空中喇叭传出的声音,在指定的队列签字,转车,候车,以及在过站时还帮助陌生之人提包的后怕,听父亲回来说起有些车站帮忙提包的,等到检查时打开一看,简直傻眼,满满一包的截肢尸体,索性母亲是幸运的,在哪个人挤人的列车上把随身携带的鸡蛋挤个粉碎,一个年轻的妇女,手拿一纸信笺在列车上不停的咨询着同车的旅客,这是我脑海里一直浮现的画面,感谢当时好心之人的指引,告诉母亲另一节车厢内有当兵之人,随后母亲得到一位兵哥哥的欢喜答案,他知道这个部队,跟我走吧!
一个从出过远门的妇女,在陌生城市一下车伸手不见五指的站外,一片茫茫然,下车的旅客个个匆匆忙忙各奔西东,不知何处去的母亲只见刚才那个兵哥哥大步流星的走向前方,黑暗中犹豫不决的母亲一时间呆立在原地,怎么办,该不该跟上去,还是喊一声,还是另寻出路,仅仅犹豫一刹那,兵哥哥已走出十几步路,猛一回头,才发现母亲没有跟上来,急忙喊到,快走!快走!跟紧了!
在长春的夜晚中倒一段人工三轮车程,在将近零点时,他们来在一部队驻营地的门口,兵哥哥来到哨兵窗口,说明一下,某某队的某某家属来访,请禀报,把母亲交给哨兵后转身而去,每每听母亲讲到此事我的眼泪不听使唤的涌出来,感谢那个兵哥哥,感谢列车上的好心人帮助,虽然不知道你们姓氏名谁,那份恩情我们全家会永远铭记在心。
电话过后,引母亲进营地的依旧是一个陌生的军装,原因是父亲正在忙,见到父亲的第一眼是在灯火通明的宽阔大厅里,父亲在伏案疾书,忙于公文。
见到父亲的第一晚上,母亲把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这一路上的艰辛,家里受到的委屈,使得母亲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那一晚的哭泣惊动了领导。第二天领导找父亲谈话,家属刚一来就欺负人家?经过一番解释后才解除了误会。父亲是疼爱母亲的,在部队的日子母亲是欢乐有加,还接识了战友的妻子,一并玩乐。
回程的时候为了母亲在家不受委屈,给了母亲一道神符,给他姥姥一封信与糕点,从此有了老一辈的庇佑,母亲平安只等父亲归期。
服役期满的父亲,终是回到了家乡,他们说期间有人来乡调查,在那个甚是重视成份的年代,还是调查了母亲的出身,父亲也由此退出兵役,其实,多少那时候母亲的身份使得父亲受到了牵连,但是我们从未想到过父亲留在部队的结果,或许,留下后就不会再有我们姊妹四人,也就没有现在的生活,后来父亲只对我们讲,营部领导一个要上提父亲,一个领导压着不放,父亲一气之下要求转业,本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宗旨,回天津大学要毕业证书。回到家后不久即将安排就业时,革命风暴席卷大地,无情的风爆吹遍各个地方。命运总是给你措手不及的改变,就在你一帆风顺快要上岸时,浪头迎面而来,打的你喘不过气来,使你依旧翻滚在风起云涌中。
无奈滞留家中的父亲开始了农耕生崖,这个从一开始求学,中途学种地的高材生从此开始了农民生活。
这一年老大的出生,给平凡的家里平添了一丝欢乐,这也是父亲被迫成为一个农耕人的开始,母亲常常说起那时候你们父亲本是一介
书生,哪里种过地,偏要硬生生的农耕活压在他这个身为长子的肩上,那时候,父亲姊妹五个加上父母一共九个人得大家庭,养活一家的公分就靠父亲一人承担。
后来凭着父亲上过学的资本很快村里找到父亲,让其担负起会计的任务,而后又担任村干部,在我和弟弟相继出生后,父亲由于忙于大队里的事情,陪伴我们的大都是母亲,父亲常常忙的不着家,不是忙于村事,就是领头带工到处修河,在我的幼小记忆力,是见不到父亲几天在家的,一直听母亲说修河,带工,开会,之类的话,父亲在家时候也是一群群人来家里,他们说开会,有时还围在一起喝酒,刚刚和桌子一般高的我就踮着脚尖看他们桌子上的肉,有人拿一块递给我,我便依偎在父亲怀里津津有味吃起来,再过会有人递给我一杯酒,父亲连忙挡回去,“不可,小孩会醉的,”父亲说。那时候父亲是非常溺爱我的,只是父亲经常出门去,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正因为不常在家吧,为了弥补对我和哥哥的爱,他回来总会给我们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吃,还有一次从北京回来给我和哥哥各自买一件红绸棉袄,那是我第一次穿漂亮的红色羽绒棉服,哥哥是烟灰色的,那时候才刚刚开始流行羽绒棉服,所以新奇感爆满的我们常常以此衣服为荣耀。
父亲是非常爱母亲的,从来没有见母亲和父亲拌过一次嘴,父亲也总是谦让着母亲,在父亲忙的顾不上家的时候,总是母亲一人顶起这个家,父亲也是只要在家总是帮母亲做各种采购,尤其是到过年时候,家里需要买菜买衣服,买用品,都是父亲一力承担,一次还爆出一处误会,父亲戴着从东北带回来的翻毛皮帽一会儿穿梭在商场一忽儿而穿梭在菜市场,当地治安以可疑人员为由,把父亲叫到办公处盘问。
说明情况后才知道家里孩子大人的各种材料都是他一人采购。
无论是家里地里的活母亲从来都是从不落后于父亲的,播种收割,上肥料,拉架子车,打药,都是与父亲并肩出力。母亲在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她总是说,你父亲本是拿笔杆子的,从小没干过重活,让他种庄稼是难为他了。父亲在村里要了一片庄基地给奶奶叔叔他们盖了新房子并住上,我们依旧在最老的小屋里子住着,生平唯一一次见母亲因为住房问题嘟囔了父亲,父亲也不反驳,只是到炕头上,用被子蒙住头,去思考,没多久父亲就计划了重新翻盖房屋。
母亲常常理解的语气说,你父亲心量小,搁不得事,有事就上愁,不敢让他愁,一家子人都指望着他呢。
的确是,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是辅助檩条,一个家需要互相支撑,所以我们的童年无论贫富都是快乐的,那份快乐源自于父母的恩爱和气,互相包容。
在父亲不出远门的情况下,有时候会把我带上以减轻母亲的负担,于是我就有了从小见陌生人的胆量,一次父亲带我去公社开会,一个人在公社院子里的水池边上看鸭子浮水,看的开心时,有房间里走出一个女子,好奇的问道,怎么有一个小孩,你是谁家小孩?我告诉她父亲的名字,原来开会还带小孩子来了。
直到现在和哥哥说起来难忘的一次看戏,也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和村里几个汉子们商量好了一起去离我们村十来里的县城看豫剧【穆桂英挂帅】,第一次跟着父亲在夜里行路,我坐父亲自行车的前大梁上,哥哥坐在一个邻居叔叔车前大梁上,迎着风,迎着满天繁星,我俩快乐的欢呼着,一直到新奇的大剧场,我和哥哥更加兴奋,一次见到剧场的快感无法掩饰,一下子爆棚出不来,父亲示意我们安静,在公共场合要安静,不可以影响别人,那次第一次吃了县城的饸络。那是父亲带给我们的见识,给我们的欢乐。
86年一天,父亲接到唐山好友的一封信,告知党中央国务院有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望及时向上级反应自己的实际情况,他已经安排。
这条消息无疑是改变我们一家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幼小的我趴在桌边静静的睁大眼睛瞧着父亲在煤油灯下写下了厚厚的信件。当终于得到回应时,已是半年之后,仅仅几个字,是转达给省政府的,【如反应情况属实,请就地安排】。
感谢党中央的政策落实,感谢地方政府的认真贯彻执行,父亲安排进了县农林局,我们全家也跟着改变了命运。
一并走过了艰难岁月的父母,眼看着曙光在东方亮起,日子渐渐好起来。
父亲带着母亲重新游玩儿了北京,逛了保定荣国府,带母亲体验坐飞机,去拜访了唐山他的战友,母亲从十九岁进入我家直到29岁,父亲回家老大出生,接着我的出生,后来有了二弟三弟,本想着三弟是女孩来着,不成想依旧是男孩,父亲和在当时在我家下乡插户的老宋商量好互换一下子女,眼看到日子了,母亲舍不得自己的心头肉,说是这个老三最是好养了,自己一玩就半天,一个石子自己玩儿多半天,刚会走路就自己走到巷子口看老人下棋,吃苦腌菜也要把这几个拉扯大,自己的孩子自己疼,父亲向来尊重母亲的选择,终于把老三留下来,在最后的日子里,老三给予父母的也是最多的,我们四个里面最有出息的竟然是老三。我们都庆幸当时母亲的选择。我们都是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心是相同的。
在父母历经千辛万苦帮我们成家立业后,岁月的风霜染白了他们的华发,我远离了家乡,小弟也远离家乡,母亲虽思念儿女,有父亲的陪伴,我是放心的,因为我知道,无论多大的困难有父亲给撑着一片天,我还可以放心一些。
从中年到暮年,令我羡慕的是父母的感情,几十年过去了,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大声呵斥过母亲一句,更别说吵架,都说生活是锅碗瓢盆的碰撞,俩口子过日子哪里有不拌嘴的,我想母亲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他一直在父亲的庇护在走过一生,无论是年迈苍苍中的母亲眼睛做手术,胯部手术,脊椎手术,父亲都一颗庞大的庇护伞,守护着母亲,而父亲突发脑溢血后续的陪伴也是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走过无数风雨的岁月的双亲,从未有过一丝埋怨。
时光来到2022年的三月十二日清晨,母亲睡在父亲的身边静静离去了,她平静的去了,没有遗憾,她就像睡去一样和她心爱的人走完一生,早上父亲醒来,才发现母亲走的。从未分过床的母亲依旧挨着父亲静悄悄的走了。因为父亲给过她一个承诺,我一定要走在你的后面,这样你才不会有因缺少陪伴而难熬的日子。
在与母亲最后遗体告别时,八十多岁的父亲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来到近前轻轻拂拭母亲的面颊,泪水扑簌中说到,“孩他娘,下一辈子我们依旧做夫妻”!
那一刻我的心是碎的,也是为母亲感到欣慰的,也是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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