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农村盖房子一般是使用本村的建筑队。这样的建筑队的组成,往往是有个技术较高的,又有组织能力的人带领,再加上一个能相互照应,类似于大管家式的人,领导班子基本建立,还得挑选三两个砌砖垒墙和盖瓦抹灰的好手,小工自然有的是。既不耽误自家地里的活,还能挣着钱贴补家用,这倒是不错的选择。
二大爷也算得上这方面的人物。
我家的房子是在八十年代末建起的。毕竟是自家的事,二大爷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操心人。
我家盖房子的砖瓦都是自己家提前准备齐全的。那时候是自家的土地里的土,用砖机做出砖坯,然后送到北常集窑厂加工烧制出来,留作备用。另外还要备料,梁头,椽子,檩条,以及沙子水泥,门窗一系列物料。盖口屋是需要提前准备三两年的。
二大爷经常与我父母商量这些具体事情。待到准备就绪,二大爷首先带着几个人进行打夯。打夯是人工打夯,那时机械打夯机还没在农村普及。
打夯的工具很简单,在一个直立起来的打麦轧场的圆石磙上,在四个方向交叉放置好四根结实的木棍,用麻绳牢牢地捆绑好,一个简易的打夯器颇具“规模”。
二大爷是领夯者,精神抖擞,声音洪亮。打夯的时候,四人要用力均匀,步伐协调一致,同时口里喊着号子。二大爷会根据各家的不同情况变换号子的内容。他是带着喊上一句,其他人就跟着应声“嗨-吆”,踏着节拍,踩着“鼓点”,一圈圈夯下来,地基逐渐成形。这样的一个地基需要人们轮番打夯,人员不断轮流上阵。一个房屋地基轮廓本上就是这样展现在眼前。
人工打夯会与诸多农村习俗一样逐渐被遗忘,消失。不过打夯的号子声依稀可闻,尽管逐渐模糊。
那时的人们都是亲戚邻居无偿帮忙的,一个篱笆三个桩吧。因为谁家都会有事需要帮忙的。一般是备好饭菜,烟酒即可,毕竟这是实打实的出了大力气的。二大爷始终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开工是要看好日子,俗称黄道吉日。
正式开工前一天,二大爷他们队伍里至少三两个人先到地基上放线,洒石灰,定位。
房屋正式开工,二大爷首先明确分工,技术好的人一人一个墙角,俗称“抱垛子”,这是关键中关键,稍微差点的在中间“跑大墙”,其他小工和灰搬砖搭架子,忙的团团转。我父母亲要及时提供材料,还得随时准备采购急需的物料,有时间还得帮忙打个下手,早起晚睡,盖房子是个操心受累的大事。说上一句不夸张的话,能累的脱层皮,身心俱疲。
盖屋建房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是“上梁”。房屋正梁的作用最关键。这是承重梁,不敢有丝毫大意。至于一些地方性风俗自然不可避免的。比如有的会贴上写着“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类似的字条。
二大爷脾气大,力气也大,总是首当其冲的承担起最重的梁端,整个队伍都捏着把汗,攒着把劲,氛围都变得庄重起来。上梁是纯粹的人工活,硬生生地把几百斤重的屋梁立到房屋正墙上。风险也极大。这是需要人们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抬的抬,拉的拉,既小心翼翼,又不敢怠慢半分,手头干脆利落,同时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调整人员状态。在二大爷的带领下,正梁安安稳稳地立在房屋中间,鞭炮也在这一刻鸣响。在一片贺喜声中,我家早就备好酒席,盛情款待本村的建筑队全体人员。
我本来想着找上一张农村正梁的老照片,可惜没有找到。不然一目了然,更为直观。
接下来的建房速度明显快了起来,三两天就基本完成房顶的全部工作。
不过,这里我还要插上一个扔砖的活。在房屋上梁之后,所用的砖瓦都是力气大的小工一块块扔上去的。扔砖也是有技巧的,力气小了,扔不到位,砖瓦就掉落下来。力气大了,就会扔过头啦,在上面接砖瓦的人就会眼睁睁地看着砖瓦乱飞,而自己因为站在属于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架板上不能跨步抢断,随便移动。所以扔砖要方向准确,力气要不大不小,让接砖的人接到手里时,恰好力竭而衰,接砖人顺势抄住,方为合格。
我们村建筑队里多年来都是平均分配工资,大工小工即技工壮工一样分钱。因为小工的力气活太多,又都是一个村里的,倒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在整个建房盖屋的过程中,二大爷始终是黑着个脸,转过来,绕过去,严格检查把关,时不时挑出点毛病,马上训斥整改。遇到不服气者,他马上大显身手,干净利索地打个样,不由得他们不服气。他还有个习惯,早来晚走,用审视的眼光挑剔着自己的匠心之作。
二大爷当年也是在村里建了不少房屋的,直到现在,他也会偶尔看着自己参与建成的房屋好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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